朱厚照咬着笔头,前面的算数写完,却被最后一题难住。 “一张大烧饼,外圆的直径是三十厘米,厚度是两厘米,蒜香味的,问这个烧饼的面积是多少平方厘米?” 出题之人真狡诈! 用厚度来迷惑本宫,还蒜香味的? 朱厚照咬着墨笔。 圆的面积公式是什么来着? 想起宋景的话:殿下若记不住,就记住这幅画,一条蛇,一双筷子,一个木凳,一根树杈,上头飞来一只小鸟。 朱厚照大喜:“小宋师傅不愧本宫的勇士也。” 捏着墨笔,画在稿纸上,正是圆的面积公式。 演算过程写在试卷上,收笔。 霎时,一只大手将朱厚照的试卷抽走,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杨廷和气急了,踩了又踩。 “让你害人!” “让你害人!” 朱厚照一脸懵逼了。 花了半个时辰,头发愁掉好几十根,才将试卷写完,你给本宫的试卷踩成渣了? 头一回,朱厚照露出杀人的目光。 “大家无需在意,交卷的时间快到了,写自己的试卷,莫要东张西望!”严成锦大喝。 谢玉向杨廷和投去愤怒的目光,正愁想不出来最后一题,此人一来,更急躁了。 远处的人并不受影响,埋头作答,离交卷,还有一刻的时间。 杨廷和躬身小声:“请殿下回宫。” 见朱厚照就要揍杨廷和,严成锦连忙上前几步:“殿下,匠人和流民盼望许久,才得到这次机会,殿下在此大闹,他们的成绩将全部取消,又回到挨饿的日子,请殿下,以百姓为重!” 朱厚照眼中目光流转,冷哼一声,气咻咻站起来,大步走出考场。 严成锦松了一口气,朱厚照还算有良心,知道轻重,真大闹这里,谁都考不成。 “殿下,等等臣。” 杨廷和连忙追上去。 严成锦捡起那张纸团,朱厚照这厮,真把题目算出来了。 只错了一题:“卖竹鼠啦,三文一只,十文三只,问三十文几只?” 朱厚照答:九只,要返三文钱。 正确答案,应该是九只。 钟声大鸣,文吏将考卷收取上去,密封交给宋景,由宋景一人批改。 一天之内考完,最后一科为礼记。 匠人和流民纷纷拿起笔作答。 他们写字歪歪扭扭,像极了爬虫,但只要写得清楚,过了及格线,到达乙等的地步,就可以当上工程师。 …… 下了朝, 杨廷和在午门的月洞前踱步,见了严成锦便迎上来,堆着满脸笑意:“哪个…哪个贤侄啊,下值了?” 严成锦大步走过,反正不是叫他。 杨廷和傻眼了,僵直在原地,直勾勾看着严成锦从眼前走过。 跺了跺脚,一咬牙又追上去,羞臊着脸:“贤侄啊,老夫方才叫你,你怎么也不应一声?” 严成锦指了指自己鼻子,我……贤侄? “前些日子,大人还弹劾下官来着,还以为不是叫下官呢。” 杨廷和尴尬地笑了笑:“都是为了朝廷,贤侄不要介怀,本官有一事想求贤侄,不知贤侄方不方便……” 从袖口掏出一块羊脂白玉,上品质地。 看这行云流水的姿势,想必平日没少贿赂人。 严成锦眼前一亮。 库房有银子和金子,却少极品的古玩玉器,大明文绅喜欢收藏,不轻易出手,收购极难。 “方便的。” 嗖地一下,白玉入了严成锦的手。 杨廷和叹息一声,幽幽道:“昨日一时冲动,踩了殿下的卷子,殿下与本官斗气,还捉弄本官,本官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今日到詹事府,书里、茶杯里、凳子上(死的),全是蜚蠊,密密麻麻,他快要疯了。 “严大人也是太子的师傅,还请劝一劝太子。”杨廷和就这点请求。 最后一条路,请乞致仕。 慎儿还未应举,得罪太子,日后的路也不会平坦。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走这条路,大不了忍一忍。 “下官这就去东宫。”严成锦将玉收下。 许久不来东宫,守门的太监还认得他,严成锦刚从大门走过,便听到身后响起: “以前咱们东宫,有个叫谷大用的伴伴,就是这位严大人,让他消失了。” “呵呵,新来的吧?在谷大用之前,还有个叫马永成的伴伴,也是严大人让他消失了。” 严成锦摇摇头,一听就知道,这两个太监,不是刘瑾那一届的。 朱厚照躺在卧榻上,得意的抖着大长腿,“老高怎么有空来本宫的地盘?” “可否放过杨詹士?” “杨师傅踩了本宫的试卷。”朱厚照冷冷道:“本宫绞尽脑汁写出的答案,竟被人丢在地上狠狠地踩,如何能压下这口气?” “杨师傅是为了殿下好。”严成锦一本正经。 朱厚照狐疑地盯着他,半天之后,一副恍然的样子:“你背叛本宫了?” 弹劾过老高的人,全都致仕了,如今老高来替杨师傅说情,定是收了好处。 “请殿下不要玷污臣的清白。”严成锦挺直腰杆,从袖口里掏出一块羊脂白玉:“这是杨詹士送臣的上等白玉,一人一半。” ……本宫还以为,你真是清白之人呢。 朱厚照露出几分笑意,拿过白玉把玩一下,乐道:“此白玉夔龙佩在良乡,少说也得三百两呢。” “殿下放过杨詹士如何?” “杨师傅为难本宫,离开了詹事府才好,本宫拿你当兄弟,别劝本宫了。”朱厚照正经起来。 严成锦思索片刻,道:“臣找到第六个勇士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谁?” “杨廷和之子,杨慎。” 朱厚照与杨慎玩得不错,却不知他是杨廷和的儿子,听严成锦这么说,他有些不信。 “殿下还记得藏书馆那首词?二十年之内,杨慎必能对出来。” “好吧,看在杨慎的份上,本宫就不为难他了。” …… 良乡的理科考试,放榜了。 在船厂外的墙上,张贴考中的红榜,流民和匠人里外三层,水泄不通。 一个新举制诞生,考上就能当工程师,在船厂里当班头,让他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榜首到榜尾,只有六人的名字。 榜首 谢丕 第二名 赵锦 第三名 杨中 第四名 方兴 …… 人群中,许多人暗自叹息,千人应考,只录取了六个工程师,比科举的取士还要少。 可想而知有多难。 不由羡慕起这些人来,每月三两银子。 谢玉摇摇头,六个人当中没有他的名字,算学做得好,无用,总成绩加起来就不行了。 有人跪在红榜前嚎啕大哭,只能下一次再来应考。 “中考之人,皆可搬入中关村,日后跟着在下做理科的学问。” 谢丕心中崇敬,这位就是做出宋氏天文望远镜和威远火器的小宋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