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陛下一定能查清真相,一定会做到答应她的,护住若月和云容。 可当得知云容死讯时,当她看着熊熊烈火吞噬着长安殿时,她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太过天真。 若是她没遇见魏王便也罢了,她也许最多只是不再对陛下抱任何希望。 可偏偏她遇见了魏王。 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子。 他也沉醉于兵法之中,和自己心灵相通。 为了让她放心,便决绝地喝下毒药。 知道她无法生育后,便说自己也不想要孩子。 他会在任何时候护着自己,也会在被她忽略后而表现出不高兴。 为了让她安心,他把羽卫的指挥权交给了她。 可有时又像个孩子一样,对她展现出不同寻常的独占欲。 他会因为怕自己离开而说谎,瞒着她的身世。 却又会因为怕她难过,而宁愿冒险陪她回京城。 阿月不是短情绝爱之人,自然会被魏王的这些行为所打动。 正因如此,在体会到魏王的好后,阿月才发现,原来当初那个为了让陛下开心,而放弃兵法,学着贤惠大方的自己,是不完整的。 爱一个人,不是为了对方压抑自己的天性,也不是一味地去讨好。 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好,同时表达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而这些,都是天子不曾带给她的。 和陛下夫妻十年,她能想起来算是甜蜜的时光少之又少。 多数时候都是她在长安殿,日复一日地等着陛下来看她。 而她还要为了对方好好管理后宫,抚养皇嗣。 如今想来,那些原本觉得再平常不过的事,她竟一点儿也不想再做了。 她抵触深宫的一切,也抵触那个曾经填满自己心中的人。 因此,无论陛下在她跟前表现得多情深,多悔痛,她都没有丝毫动容。 有的只是抵触。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和对方说话,更不想有接触。 而心中强烈的感觉在离开紫宸殿后,便全都表现到了身体之上。 这也是她为何忽然面色变得很差的原因。 因为光是和陛下对峙,便费去了她不少精力。 如今也只有在魏王跟前,她才会将自己脆弱的那面展露出来了。 而魏王不知道她这些想法,只是小心地抱着她,看着她的睡颜,眼底的柔意和疼惜,愈发深了。 . 因为暂时不能离开京城,阿月便只能派人去南阳找丁先生。 旁人去了不一定能见着丁先生,唯有紫苑和卫三去,还有些机会。 因而阿月便写了一封信,准备让紫苑带着去南阳。 尽管担心路上紫苑的安危,但毕竟还有卫三在。 卫三是魏王羽卫之中武艺最高之人,有他护着紫苑,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 外祖父的病不能久拖,所以阿月给了紫苑两日时间准备,便让她和卫三赶紧上路了。 她倒也不怕天子去查紫苑他们。 因为她自己还留在京中。 但除了替自己外祖父寻药,阿月还有一件事要紫苑去做。 只是她没告诉魏王。 在紫苑即将启程的这日一早,她将对方叫到房中。 魏王早便被她支走了。 “紫苑,这次去找丁先生,我还有件事要你办。”看着眼前的人,阿月道。 紫苑便忙问是什么事。 阿月沉默了半刻,接着方道:“你跟丁先生说,我需要一种药。” “一种……无色无味,能悄然致人死亡的□□。” 紫苑闻言一惊。 “王妃……?” 阿月却没有跟她解释为什么,只是让她记着,同时告诉她。 “此事万不可让王爷知晓。” 第七十章别离滋味浓于酒(一) 那之后,阿月和魏王便在京城暂时留下了。 陛下时常会召阿月入宫。 阿月倒也不拒绝。 她有时候会自己奉召入宫,有时会和魏王一起去。 但多数时候,还是和魏王一道入宫的。 而每当这时候,天子面上的神情总是非常不好。 阿月不是没看出来,但她从不放在心上。 因为这是对方自己的选择,当陛下非要留她在京城时,就该想到这一点了。 如今的她是魏王妃,她若入宫,在外人看来,和魏王一起才是正常,否则容易落人口实。 但即便如此,魏王一个早早便就藩的亲王在京城之中留了将近两月,也让朝臣们都逐渐有了些想法。 依律,就藩的亲王不能随意入京,尽管魏王是例外,但不代表他能长时间留在京城之中。 不说是不是坏了规矩,便是对天子来说,有了封地的亲王也不宜在京中久待。 对帝位会产生威胁。 毕竟和无封国的亲王相比,封地之中的亲王是允许有自己的守卫和兵队的。 但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真正让朝臣忧虑的,是他们不知听谁说的,魏王新娶的王妃和先皇后生得几乎一模一样。 正因如此,陛下才会时常召魏王妃入宫。 那些官位低微的,自然见不着魏王妃。 可官职高的,又隔几日便要去紫宸殿见天子,有时机缘巧合,便会撞见同样奉召入宫的魏王妃。 尽管只是隔着距离瞧上两眼,可当初先皇后的模样都刻在了这些人的脑中,因而便是这几眼,便也能让他们确定,那魏王妃的确和先皇后生得极像了。 如此一来,朝臣们也就咂摸出味来。 只怕是陛下思念先皇后过头了,便将魏王妃当做了代替,否则也不会时常召她入宫。 而魏王身为男子,自然会护着自己的王妃,所以因此不愿离京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两相一对,朝臣们便觉得不能任由陛下如此继续下去。 窥觊臣妻,那是昏君才会做的事。 因此朝臣们便纷纷上奏劝诫天子。 他们倒不敢直接说让陛下不要把心思放在魏王妃身上,而是拐了个弯,将劝诫的重点放在魏王身上。 而这些人似乎是约好了一般,有的甚至连上书的言辞都差不了多少。 都在说魏王乃就藩的亲王,不宜在京中久留,否则便是坏了规矩。 若是由魏王起,旁的亲王日后都留在京城不愿回封地,只怕要出大乱子。 还望陛下下旨,让魏王回渭宁。 总结起来,朝臣们折子中写的也就是这么个内容,唯有少数几个特别实诚的,在折子快结尾时,提了一嘴魏王妃的事,说什么陛下乃明君,不应做出那等觊觎臣妻之事。 虽然提到魏王妃的人少,但这也足以让天子震怒。 紫宸殿中,天子手中正拿着一道折子,他身后是悬着心伺候的张彦,殿内罕见地还有两三个内侍。 那几个内侍同样屏气敛声,谁也不敢则声,生怕自己呼吸重了些叫陛下听见而获罪。 而天子的御案之上,除了他手中拿着的折子,一旁还堆放了不少,尤其是他手边的那几个折子,全都被人打开,眼下正摊放在桌面之上。 天子指尖捏着那道折子,视线落在折子之上,原本便十分阴沉的面色在看了折子的内容后,愈发难看。 与此同时,他的眼神又往手边那些被摊开的折子上瞥了几眼。 内容无一例外,和他手中的折子一样,都是来劝他的。 让他下旨让魏王离京。 不要再召魏王妃入宫。 “一群老匹夫!”半晌,天子将手中的折子狠狠往桌上一掷,声音森然,“自己的事都没管好,倒来管朕了!” 御案之上原本就放了不少折子,他这样一掷,倒有好几份折子被一扫而落,掉落在地上,发出些许响动。 站在下方的几个内侍见状心中更是紧张,连呼吸都放得缓慢了不少。 而在天子身后站着的张彦更是眉心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