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把下课回来的梁潜直接送到了公司。他来时穿戴平常,六点十五分从萧沉的办公室出来,身上换了准备好的西装。荀津注意到,一路下楼,公司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眼睛,果然一个劲的往梁潜身上瞟。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单总,梁少,”荀津堆着笑往前引路,“这边走。”上了车,萧沉闭目养神,一路没有开口。梁潜手里摩挲着换到左腕的表盘,倚在靠背,转脸看着沿途街景,也没有说话。挑起话题,他不是没有试过。但单玉成不是多话的人,抑或单玉成渐渐厌烦了和他交流,话题更多只一两句就不了了之。四十分钟后,汽车在酒店前铺开的红毯停下。荀津下车时,看到已经有宾客入场。今天来的人非富即贵,他谨小慎微地跟在老板身后,大气都不敢乱喘。可他没走两步,发现大堂里传来一阵骚动。“白总?”“还有小白总——等等,他们一家人都下来了!”“外头是谁来了,这么大的排场,竟然让白家人全体来接?”荀津下意识回头看向梁潜。梁潜正和老板一起往前,这些话传到耳边,脸上别说表情,连一根汗毛都没动过。白家人很快来到三人面前。“玉成!”白父当先一步,和萧沉打过招呼,又转向梁潜,“小潜,你们总算到了。”听到他对萧沉的称呼,梁潜手指微颤。白清凌站在白清宇身后,看到萧沉,原本想打招呼,再看到梁潜,把没出口的话咽了下去。白清宇和白母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知道梁潜至今不肯和他们亲近,所以把满腔热情用在了萧沉身上。“玉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上去。”萧沉颔首。一行人看似热闹地上了楼。今天好不容易梁潜在场,白母看起来有点激动,走到宴会厅里的小包厢,不住地介绍每一个人给萧沉认识。萧沉知道她真正的意图在梁潜,也没拒绝。直到没多久,一个年轻女孩挽着父亲的臂弯走进小包厢。见到他们,白母举着举杯掩在唇边,笑着对萧沉说:“玉成,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把一颗心扑在事业上,可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要为成家做打算。我听清凌说你每天辛苦工作,估计也没时间自己去找吧?”她话音落下,萧沉还没开口,一旁梁潜倏地转脸看过来。白母接着说:“看,那是我外甥女,也是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学的是工商管理,今年自己开了家有点赚头的小公司,跟你应该有共同话题的。”梁潜顺着她酒杯轻点的方向看过去。来参加宴会,女人化着淡妆,黑亮的长发也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显得松散慵懒。她的长相并不算美艳,气质却很干练大方,谈吐得体,笑容得宜,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但莫名的,她站在那,梁潜只觉得刺眼无比。白清宇也在一旁,表情有些无奈:“玉成,我可替你劝过了,可我妈牵红线的瘾犯了,我实在没办法。”他知道白母是因为梁潜的事无处下手,最近处处想跟单玉成打好关系,可这种事毕竟涉及隐私,单玉成的性格又让人难以捉摸,擅自这么做,他怕费力不讨好。“什么瘾犯了?”白母把酒杯放下,拍了他一掌,“玉成不像你,有我和你爸照顾,况且家里还有小潜,没个女人持家,要乱成什么样子?”“可彤彤也有公司要管,她怎么好抽空持家?”“哎呀这些你不懂!”“……”梁潜听到一声嗡鸣从右耳传到左耳,周围的对话渐渐被赶出脑海,只剩一团沉闷、隐隐作痛的鼓胀。——单玉成会成家。梁潜按住腿边的支架,借冰冷锐利的棱角刺进掌心,维持岌岌可危的冷静。是什么时候。单玉成会同意吗。忽地。那道平淡的嗓音穿透迷雾,传进他的心底。“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梁潜轻颤的手松了力道,发白的骨节终于填回血色。他看向萧沉。萧沉身边,白母笑了笑:“没关系,问你们哪个都是暂时不打算,反正人已经到了,你们先认识一下试试看嘛,你们都开公司,就当交个朋友——”“够了!”白母一愣。她看向忽然出言打断她的梁潜,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眼睛,心头一跳。梁潜冷冷看着她,语气掺着阴沉:“你没听到我哥的话吗,他说,暂时没有这个打算。”白母脸上的表情僵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遽然的死寂,牢牢锁住这一小片范围。白清宇和白父对视一眼,都万万没想到梁潜会为这件事发难。白清凌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萧沉。萧沉看向梁潜:“今天不高兴?”梁潜抿唇。萧沉说:“跟我来。”话落,他转身走向包厢外的隔间。梁潜坠在他身后,进门随手关了门。“她只是好意,你何必给她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