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萧澜启不喜欢用剑,他喜欢用刀。他也不喜欢当君王,不想再那样纠结,不想再不停地在那一条条分叉路前徘徊。说到底,魔族兴衰,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萧澜启垂眸看着那把斩荒剑,青粲色的眸子微暗。这把剑在母尊重伤时撑住了她的身体,如今,若他要接过此剑,便要以此剑撑住天魔的未来。默立片刻,萧澜启像是做了某种决定。他微微垂下眸,抬手欲接,可还未等他碰到斩荒剑冰凉的剑柄,他眼前忽然银光一闪。在他未察觉到丝毫杀气的情况下,斩荒剑的剑刃毫无征兆地调转向他,刺入了他的右肋。剑刃穿透血肉的感觉很痛,萧澜启甚至能感受到冰凉的金属一点点被自己的体温同化。他看见自己的血飞溅出去,染红了斩荒剑的剑身,另外的部分同萧澜承身上墨色的礼服融为了一体。萧澜启微微抬眼,瞧见了萧澜承脸上数十年如一日的温柔笑意。他从小依赖的兄长在他的继位仪式上捅了他一剑,这一剑直接刺到他的魔心,这一剑携着必杀之意,这一剑没有留丝毫余地。这句话好像很难理解,萧澜启只感觉自己周身的时间流速变得无比缓慢。他甚至不觉得有多生气。他只是觉得茫然。他想问,为什么?萧澜启张张口,没能发出声音。而在那时,萧澜承又一把抽出了他右肋中的斩荒剑,那力道逼得萧澜启踉跄两步。他呛咳两声,吐出一大口血。暗红色的血落在地上,萧澜启抬眼,看见萧澜承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斩荒剑。耳边很吵,像是有什么人在尖叫,又有什么人在欢呼。他身边以落烧为首的十二个护卫想冲上来救他,可却被其他妖魔缠得脱不开身。明烛天的大阵被人解开,萧澜启前段时间才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些属于呼星客势力的天魔欢呼着闯入,而后带头伏在高台下冲萧澜承朝拜高呼。“弟弟,你实在是太傻了。”萧澜承垂眸睨着单膝跪地的萧澜启:“母尊想让你理解人类的感情,却将你养成了一朵温室里的花。母尊没教你的,就让兄长来教你吧。“阿启啊,人性远不止有爱。人心,是要这样玩的。”萧澜承微微弯起唇,看向他的眼神里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嫌恶。萧澜启眼前阵阵发黑,后来,他视野一阵天旋地转,一直等到世界在他眼中翻转他才意识到,原来不是万物在旋转,而是自己倒在了地上。萧澜启抬手抓住了萧澜承的袍角,他只想问一句为什么,可血堵在喉头,令他说不出哪怕一个字。他只能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希望兄长能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为什么他的魔心那样痛。和被利剑刺穿的感觉不一样,那是因为什么?“嗤——”又是一道剧痛袭来。萧澜承双手握剑,重重往下一刺,再次将剑尖没入萧澜启的身体。萧澜启指尖一顿,接着换成细微的颤抖。他连握住兄长衣角的力气也没有了。他的手垂在地上,他听见萧澜承像是甩了甩手,又轻轻叹了口气:“好重的剑,震得手都在麻。”顿了顿,他又道:“寒鸮。”“在。”“把他处理了吧。”“是。”萧澜启闭了闭眼睛。处理了?那也好。反正,他也不太想当这个尊主。只是,如果兄长想要尊主之位,他大可以同他敞开了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可是,可是……萧澜启觉得,心死大概便是自己如今的状态了,自己的魔心被刺了两剑,该是毫无活路。所以,在他闭眼的那一刻,他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能有睁眼的时候。“不愧是梼杌传承,果然难杀,可真令人嫉妒啊。”萧澜承的语气淡淡:“抱歉,弟弟,不是兄长不愿给你痛快,若是有朝一日,我寻见了杀你的方法,一定第一时间让你解脱。”“……”萧澜启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微微仰起头,明明只是个如此轻微的动作,耳边却传来金属碰撞时带出的一串脆响。脖颈很重,四肢也很重。他被人用锁链栓在了山壁上,但他现在没空去打量周边的环境和自己的遭遇。他只用那一双会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青粲色双眸盯住身前的萧澜承,哑着声音问出了那句:“……为什么?”“为什么?”萧澜承听见这三个字,似是觉得好笑:“你到现在这个地步,最想同我说的话,居然是‘为什么’?萧澜启,你真是被养废了,我实在欣慰。你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被算计对吗?”萧澜承像是心情很好,他靠近几步,抬手像以前那样摸了摸萧澜启的头发:“因为爱啊,阿启。”萧澜承的目光无比温柔:“你爱我,把我当家人,全心全意信任我依赖我,你对我没有防备,所以才会出现如今这种局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