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迟疑片刻,回答道:“有。医院提供的消息是病情治疗渐入佳境。可是我们做出判定的主要依据是现场环境,没有任何他杀的迹象。”
慕秦川一把将那份报告扔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抬眸瞥了他一眼,“那就是你们查得不仔细了?”
那刑警一怔,随即皱眉道:“慕先生,你的意思是?”
“我不认为他会自杀。”慕
秦川站起身来,“看来你们警方还得在这个案子上多用点心。”
说完,他转身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
慕秦川径直便上了楼,来到秦倾休息的那个房间,推门而入。
秦倾依旧像早上回来的时候那样,静静地躺在被窝里,而与那时候昏睡的状态不同的是,她的手正放在唇上,大概是已经醒过了。
慕秦川缓步上前,在床边坐下,俯身轻轻抚着她的头。
秦倾缓缓睁开眼来,眸色凄迷地看着他,仿佛一时间竟认不出他是谁。
慕秦川低下头来,在她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
秦倾忍不住闭上眼睛,这一闭,眼泪倏地就掉了下来。
触到那抹湿意,慕秦川心底却是一松。
她肯落泪,终究好过一言不发地苦苦死撑。
慕秦川就那样抱着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任由她从掉泪在小声的抽泣,到最后靠在他怀中难以抑制地恸哭出声,他始终任由她发泄。
半夜,慕秦川从那张床上醒来时,怀中的人却已经不见了。
慕秦川迅速起身,在楼上看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便径直下了楼。
刚刚走下楼梯他就看到了秦倾,她正坐在客厅那一整扇的落地窗前,静静看着外面昏暗模糊的小区夜色。
那个位置,是以前叶清泽经常坐的。
慕秦川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抱歉,我睡着了。”
秦倾神情有些迷离,眼眶红肿,转头看了他一眼,片刻之后,却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累坏了。”
慕秦川眼见她脸上的神情,又伸出手来将她抱进了怀中,而秦倾很顺从地靠进着他。
脑袋贴在他胸膛处,她依旧看着外头一片昏暗的景致,许久之后,低低地开了口:“哥哥常常坐在这里看外面的,可是我坐在这里看了很久,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了好久才想到,有的时候,人是会做一些无意义的事,因为……孤单。”
“然后我就忍不住想,这七年来,哥哥有多少天会一个人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外头……”
“没有人在他身边,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连颜语也是年前才回到他身边的……”
“我是这么害怕孤独的人,那他是我哥哥,他是不是也很害怕孤独?”
秦倾叙叙地说着,说了很多有意义无意义东西,最后她说:
“我很后悔。我很后悔……为什么让哥哥一个人度过了那么孤独的七年……所以现在,连他都离我而去了……”
慕秦川揽着她,静静地听她诉说,直到最后,才低头在她发心吻了一下,低声说:“不是你的错。”
秦倾靠在他怀中,再次低低地哭出声来。
*
三天后,叶清泽的丧礼举行。
一切都安静而低调,然而该来的人还是都来了。
叶氏公司的高层、各部门主管、h市各界名流、叶氏各家生意拍档、叶家各房远近大小的亲戚都来了,慕培源和慕绍南,以及蔚蔚也从g市赶来吊唁。
秦倾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神情恍惚地答谢着前来吊唁的那些宾客。
她是没有精力打理这样一场丧礼的,所以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慕秦川和施临生打理的,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井井有条,包括前来采访的各家记者,也都是安静有礼的。
到最后,那些记者也没有来***扰她,只有少数部分跟她说上了一两句话,但都是劝她“节哀”一类。
“叶小姐,叶先生选择这样的解脱方法,我们也都感到很难过。请您节哀。”一家杂志的一个女记者轻声说道。
秦倾原本迷离无神的双目忽然就恢复了一些清明,“你说什么?”
那女记者一愣,连忙又重复了一遍,“请您节哀。”
“不是。”秦倾却喃喃地道,“你说这样的解脱方法,是什么方法?”
所有来丧礼采访的记者都是特意被
打过招呼的,那女记者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怯怯地看了站在秦倾身边的慕秦川一眼。
慕秦川神情肃穆,那双桃花眼沉沉一片,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女记者唯有硬着头皮回答道:“对于叶先生选择自杀这条路,我感到很遗憾。”
秦倾听了,怔了怔,回头看了一眼灵堂之中,叶清泽的照片。
照片中的人是她哥哥,他深沉淡漠,可是他从来不说假话骗她。他答应过她会积极治疗,会等痊愈之后,去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追回来。
他怎么可能会自杀?
“我哥哥不是自杀的。”秦倾忽然开口道。
这话声音不大,可是在安静的灵堂之中,还是传进了很多人的耳中。
旁边那群原本安静肃穆的记者蓦地便都有了一丝sao动,顿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职业天性占了上风,一群记者纷纷上前,有人小声地开口问道:“叶小姐,警方公布的调查结果是叶先生是自杀的,可是您却说叶先生不是自杀。那您的意思是,有人害了叶先生?”
慕秦川就站在秦倾身侧,见此情形,却没有阻拦,只是伸出手来轻轻扶着秦倾的腰。
而在旁边忙碌的施临生见状则匆匆赶了过来,想叫人将记者带走的时候,却见慕秦川对着自己使了个眼色。施临生顿住,又向慕秦川确认了一番,这才有些但又地走开了。
“我哥哥不是自杀的。”秦倾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是明确地对着所有的记者,“他不可能会自杀。警方的调查结果不代表真相,有人害了他,我确定。”
记者群顿时哗然,有人抢着发问:“那请问叶小姐,您说的人是谁?叶先生有跟人结怨吗?”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秦倾冷静漠然,沉眸看着记者的镜头,“但我知道凶手是存在的。他现在没有曝/光,不代表永远不会曝/光。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不惜一切,帮我哥哥找出真相。”
如此言论不可谓不轰动,原本安静的灵堂顿时变得不再安静,到处都是纷杂的议论声,以及记者争先抢后提问的声音,一下子便陷入濒临失控的状态。
可是秦倾却没有再回答关于任何凶手推论的问题,她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那些长枪短炮,等待众人都再次安静下来之后,才又开了口:“另外,我还想请诸位帮我刊登一个消息,寻找一位叫做颜语的小姐,告诉她,我哥哥是真心想向她求婚的。”
说完这句,秦倾才终于转头,看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慕秦川一眼。
慕秦川会意,转头向施临生示意。
施临生迅速带人过来,将已经得到消息的记者请出了灵堂。
丧礼终于得以继续正常举行,慕秦川始终扶着秦倾,不曾离开一步。
“你觉得我在哥哥的丧礼上说这些话,有没有很过分?”秦倾忽然低声问道。
慕秦川垂眸看着她,微微摇了摇头,“你觉得怎么做是对的,那就怎么做。”
“你会支持我的,对不对?”秦倾抬起头来看向他,又问道。
慕秦川扶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同时低声道:“是。”
秦倾眼眶再度微微泛红起来,目光落向叶清泽的遗照,许久之后,终究没有再度让自己落下泪来。
他原本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个亲人,她本以为他会一直陪着自己走下去,可是现在他却这样子突如其来地离开了她。
她不会让他走得这么不明不白,哪怕倾尽自己所有,她也一定会为他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