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
安国公。
只是听见这个名字,帝师与两个年纪稍长的大臣就震惊的站起身来,又纷纷红了眼,年过半百,什么场面没见过啊,但今日不同,他们失了态,像是没站稳,朝后踉跄两步,发红的眸子死死盯着那跪在地上的人。
头上几个戒疤,一身的白色袈裟,面容慈祥而柔和,手持佛珠,是一副世外高僧,让人只闻却永远无法见的样子,而他,也真的是高僧,是漓国第一大国寺的主持,亦是无数人烧香拜佛,前往那青龙寺只想见一面的可看透前世今生的空静大师。
可现在,这高僧走入凡尘,跪于大殿之中,行君臣礼,然后说臣,以安。
他是以安,是安国公,战死沙场多年的安国公。
今日,人却回来了。
他说,沈国公府是清白的。
所以……真的是先帝。
眼下朝中,除了帝师,便只有两个老臣,一个是濮阳侯,一个是太傅,他们一路跟随先帝过来,曾几何时,梦中回想从前,谁想的又不是那年朝中之光景?
那时,无论武将文臣都可放心大胆相处,甚至还能一处踏青游玩又喝茶,先帝也总是带着他们一众老臣办宴会,每每宴会,不是比自己所长,便是吟诗作对,赢了有奖,输了有罚,群臣玩的不亦乐乎,醉了亦能倒头就睡,好像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约束。
快乐自由而又心甘情愿的为国奔劳,为那君王,百姓,更为天下一统,海晏河清,他们也是想看看天下太平,天下为一家是什么样子呢。
可后来,好像就是从沈国公谋反之后,很快的,安国公就死了,先帝也是死在那一年,云崇不像先帝那般,有些大臣心灰意冷,一个接一个的辞官回家,所以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是以,再见以安,他们像是大梦初醒,原来那些年竟都是假的?……心头又何能不掀起波澜呢。
云崇眼睛睁的老大,此时此刻,他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脑海中只一遍一遍回想着空静大师刚刚的自称,以安二字。
旁人说不出,空静大师却是能的,他声音很轻又很重,像是在念经文,“当年,是我亲手射杀的沈国公。”
说出这句话时,他眉眼亦是温和的,再也没有最开始的痛苦怨恨与绝望。
沈妤手心微颤,眸中泪滑落,又很快别过眼擦去。
“我与他一起长大,知道他的性子。”空静大师道:“若那日,我得以早看清是他,绝不会让箭伤了他,即便当时他在叛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