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你,我,我还没说完呢!”“跑了?跑没了!”院墙上,秦牧气得捶墙,这个小豆子还真是豆子,只顾他自己滚豆子一样的说话,说完就滚。害得自己还没有问清楚棋盘街什么巷,娘在那里干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小豆子下次再来问清楚。下一秒,又是一声“啊!”激动的秦牧再一次从墙头掉下!很快,梨花巷的安春风就得到消息。正在厨房守着工匠砌灶的小林子告诉安春风,自己已经联系上唐牧,小郎君还说要她不要担心,自己过得很好,长大后就过来看她。“小林子,你这些天都没有去西城,怎么联系上的?”安春风虽然已经知道唐牧平安,但亲耳听到这便宜儿子要自己好好过日子,不用担心他,顿时一股暖流在心中回荡。那孩子已经不在意被母亲差点勒死的事情。其实,安春风离开唐家后,一直在寻找答案。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从安氏记忆中找到真正的杀心,只有愧疚和后悔。她还担心母亲的“狠毒”抛弃,会给孩子带去心理阴影。母子果然没有仇!现在看来,孩子说的嫌弃话,自己也该忘记了。见主家开心,小林子也开心,他咧嘴一笑:“小的还有两个弟弟,他们平时没有事,就在唐家外面守着,没想到一等就是十多天,今天才看见唐小郎君。”“对哦,昨天只看见你妹妹,都没有见到你弟弟,这样吧!你改天带弟弟过来,让我瞧瞧!”安春风想给这孩子一些奖励,能坚持十多天也不容易。小林子迟疑一下:“小豆子就在门边等我回话,明天他好再去见小郎君。”“就在外面?小林子你怎么不早说,快,让他进来说话!”安春风站起身,走到檐下。脏兮兮的小豆子跟着小林子进院,一双眼睛滴溜溜四下张望。看见檐下的安春风,立即机灵的上前行礼:“小豆子拜见安大娘子。”安春风仔细打量他,七八岁左右的年纪,一身衣服脏兮兮的,脸也是脏兮兮的,头发蓬乱,梳成两个小辫子拖在耳后。看着大大咧咧,可两只死死扭在身前的手还是暴露他内心的胆怯,只是两个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机灵劲儿。“小豆子,你说今天找到牧哥儿?”安春风招手让他坐到檐下来。“是的,我在顺安坊等了好些天都没有看见小郎君出门,今天刚到,就听到胡哨声,我的耳朵最灵,一下就知道在后墙那边,果然看见小郎君趴在墙头上朝我丢石头。嘻嘻,没砸上!”小豆子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今天跟秦牧见面的事说了,他连比带划说的绘声绘色,包括秦牧不小心从墙顶摔下去。“小郎君扑通一声掉下去,吓了我一跳,还想找东西攀墙过去看,就见小郎君脸上蹭着土又爬上来……”看着小豆子在自己脸上比划一块泥巴,安春风笑着,又有些感动。脑中回想起自己当天离开时,唐牧在墙头等自己的情景。要是小林子的弟弟没有天天过去,牧哥儿还不知道要在那墙上等到何年何月。想到这里,安春风心中莫名柔软下来。再看着小豆子就又想笑:这孩子也有趣得紧,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此时才像一个泥猴。“好,小豆子,明天你去西城时,先到这里来一趟!”小豆子揉揉鼻子爽快答应,他明天要去给小郎君回话。安春风眼疾手快,一把按住想跑的小豆子,才对小林子道:“小林子,你把屋里的那包裹交给小豆子带走,让荣雪在家做些手帕香囊荷包卖。还有灶房里刚买的点心都拿来。”安春风今天上午去秋水布庄,专门将布庄做吊带裙裁剪下来的边角料拿回来了。一件吊带裙要十两银子,所用的布料自然都是最上等的绸缎丝帛,颜色也是鲜艳亮丽。全部是寻常人家买不到,更舍不得用的好料。秋水说,这些布料若是做成荷包手帕之类的小物件,随便一个就能卖出十几文钱。她昨天去那大杂院里看过荣雪兄妹四人生活环境,也真正了解到黑户们的生活状况,还有小林子兄妹四个为生活的努力。小林子年纪最大,就在牙行学徒做工,每月能挣两百文。小豆子八岁,做不了工,他就在街上帮人跑腿,不一定每天能挣到钱。只图能在外找到吃食,家里就少一分负担。家里还有一个男孩,叫黑豆子,十三岁,就在大杂院里干活。帮那些浆洗衣衫的妇人在各个街巷送货挣几文钱,顺便能看顾腿有残疾的妹妹。荣雪就给兄妹仨人补衣服。这四个孩子哪怕生活在社会最低层也没有抱怨,而是自强自立的活着。安春风看到他们,就想起自己的前世……他们需要帮助,只要有人伸出援手,他们就能脱离泥潭。贫困和苦难不是最可怕的,最怕的在这关键时刻,有人戴着天使面具,做着魔鬼事情。用点小钱就轻易买走孩子的耻辱心和自尊心,让孩子以出买肉体和灵魂成唯一的出路。自己一直忍受着失眠症的煎熬,就是出买了灵魂。而那个从水里捞起来的女孩,是在被人用区区五百元买走童贞后……溺亡的。自己跟兄妹几个非亲非故,不可能随便给钱,唯一能帮的就是给他们更多挣钱机会。第58章不许说话知道荣雪会一些简单针线,安春风将布庄的布头给她。只要简单做出荷包帕子,两个豆子就可以拿到街上售卖。至于为什么不将打络子,勾蕾丝花边的手艺教给荣雪……安春风不急,行好事不是这种做法,技术在什么时代都是财富,不能随便传授。而且技术也是跟秋水生意里的一部分,得真正了解过人品,以后可以收为织娘。好在大梁朝没有禁止使用童工一说,自己让人当织娘,无人能管。至于小豆子能干什么,活计这不就有了!以后专门当跑腿,从唐家传消息!小豆子得了第二天再去唐家见小郎君的任务,喜滋滋背着布包,提着五个大馒头走了!一夜过去,小豆子一早又到梨花巷来,今天他穿得干净一些,头上的小辫子也梳理过。安春风给他两个肉包子,又叮嘱了几句话,这才派去西城顺安坊。不知道是不是回春堂的药终于起了明显作用,还是听到孩子要自己好好吃饭睡觉的话。这一晚,安春风有前所未有的好睡眠,虽然时间还短,那也是一种享受。可顺安坊的秦牧就难受了。心里想着今天要说的话,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感觉旁边秦氏的鼾声和磨牙声是前所未有的烦。好不容易折腾到半夜才睡着,天未亮又被秦氏弄醒,说是要养成“卯时起,晨读书”的习惯。扫地、吃过早饭,秦氏没有到正院去陪刘氏,而是在跨院转来转去,或者就坐在正练字的秦牧跟前发呆。秦牧捏着笔,面无异常,心中却是像猫抓一样。这老婆子怎么还不走,怎么还不走?那个小豆子肯定今天会来,可别又像一颗暴豆子,没看见自己在墙头就急抓抓的走了。秦氏磨磨蹭蹭,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说自己去正院问萍姨娘针线,要秦牧在院里好好写字。秦牧乖巧的连声答应,等秦氏出院,他撂下笔飞快奔向后面的墙根。前几天秦牧在柴房找到几根竹杆和木棒绑了梯子,但不够结实,昨天激动害他踩空摔了几跤。昨天连夜重新绑过,人小力弱,打结的时候差点将秦牧的小胳膊拧断了。院墙外,小豆子早早就到了,靠坐在墙根,嘴里啃着大肉包,眼睛警惕的不停张望着四周动静。这里是官吏们住的西城,要是被那些抬着下巴看人的丫鬟下人发现自己这样的小乞儿,会被打出去。十多天来他就被撵过几回。不过这种被人撵来撵去的事对小豆子来说早已经习惯。只要有人驱赶他就跑,过一会再来。太阳已经升上老高,墙上还没有人。小豆子恋恋不舍的吃完最后一口肉包,将每根手指都放到嘴里嗦过,又在衣服上蹭干净,这才跳脚往院里看。唐家的院墙虽然不算高,也不是他一个八岁娃娃能窥视的,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终于,墙后有声音,片刻后探出一个脑袋,还没等小豆子开口,秦牧已经对他嘘嘘:“你别说话,我问你答,只许点头摇头,一个字也不许多说!”昨天小豆子只顾自己说话,说完就跑,把满肚子疑问的秦牧可给憋坏了。今天秦氏有异常,不知道会在正院待多久,而且萍姨娘还会随时过来查看自己练字。秦牧现在不打算让其他人知道娘已经联系上自己。之前自己让萍姨娘找亲娘,那是担心娘还在客栈里苦等,现在知道好好在北城,他就肯定瞒着。祖母秦氏天天都要骂娘的坏话,要是知道娘来找自己,肯定又要骂人。以后娘要是在外过得不好,自己可以偷偷帮衬,绝不能再让唐家人发现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