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早就不耐烦在唐家,立即撺掇秦牧翻箱倒柜找秦氏的宝贝,要走就不能空手。可是,还没等两人收拾好包裹,唐家就又出事了。下午时,刘氏跟唐品山还有萍姨娘吵闹打闹,虽然压着声音没有多少人知道,但秦牧跟孙家小厮的打架的事,还是让嘴不严实的婢女说给唐老夫人知道了。家里哪里来的孩子跟客人打架?又哪家客人会登门打主家孩子?唐母喊了唐品山来问话,不仅问明白唐玉书跟孙家的亲事究竟是什么,而且还知道唐月熙七夕节差点出事,原因就跟孙家脱不了干系。唐母虽然瘫痪在床几年,头脑却是清醒的。知道一个小娘子遭遇此事该有多难过,可现在亲娘为了银钱利益,还要跟罪魁祸首联姻。简直是利欲熏心,没有人性的东西!行将朽木、风烛残年的老人气得脸红如血,也突然精神抖擞,挣扎着要唐品山立即休了刘氏。休妻不是小事,儿女已大,对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总得有一个对外说得过去的理由。见唐品山迟迟不答应,唐母急火攻心,喉中痰鸣,一口气堵住上不来,眼见人就不行了。唐老夫人这一倒,唐家顿时又乱了。退亲之事暂时搁置着,先得把家里人都召集回来。唐二郎如今在孙家铺子上干活,偏偏在外看货不在城里。家无其他男丁,只得唐品山先忙着找郎中。京城里最好的郎中自然当属太医。但唐品山职位不够,请不了太医过府看诊,只得将城里有名的郎中都请来。又要命人赶紧去买金纸孝衣,找丧葬队准备后事。家里小厮下人都忙起来,黑豆和小豆子也被安排上活计。家里发生大事,秦牧想要离家出走自然是不成。不过被这一耽搁,他的怨气也消散不少,脑子又灵光起来。秦牧前世是个不满二十岁的街边浪荡子,现在留在唐家不走也只为死前的执念。既然讨好无用,那就不用讨好了,自己天天装着也挺累的。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要走就不能偷偷摸摸。当初是自己死赖着不走的,现在自己不但要走得理直气壮,还要跟唐家断绝一切关系,以后唐玉书休想再来纠缠娘和自己。以后是以后,现在还是先把消息传过去。于是,黑豆借着办事的机会,揣着还带着尿味的金簪走了。梨花巷安春风看见那带着尿骚味的金簪是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小林子用布包着拿去清洗。知道黑豆是匆匆回来,她就说了十里巷跟广安伯府的事。其实这事早已经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黑豆他们在唐家不能出门才不知道,但凡出来走几步,就要装满几耳朵。只是外面传言里很少人知道起因是梨花巷掳人,安春风只简单提一句,并没有跟黑豆说自己受伤的事。黑豆听完,也把唐家情况用他最简单的几句说了。黑豆说:“孙如意上门催婚,两家小厮打架,唐家要退亲,刘氏挨打,差点被休,唐老夫人快被气死现在准备丧事,好像跟十里巷的火有关系。”安春风呆愣片刻又哈哈大笑。这就是天意吧!第95章御史来访黑豆传完消息就立即走了,他还要去找回春堂的郎中,不宜久留。安春风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就蹙起眉头。刚才,自己问家里闹出这么多事,牧哥儿可也有事时,黑豆说没有。但他忘了,自己不擅长撒谎骗人,或者在安春风跟前撒谎无用。那突然间的停顿和微垂的眼眸,以及连续紧张舔唇,都暴露了有猫腻。肯定还有事情没有说,而且是不能给自己说的事。安春风摸着开始在结痂的脚,眼神渐渐冰冷。原来,刘氏给唐玉书选的亲事背后是广安伯府,宫中的丽嫔娘娘就出自广安伯府,倒是寻了一门好路。唐玉书想攀高枝没有错,原身想嫁如意郎君也没有错。错就错在唐玉书早有攀附心思还拖泥带水,刘氏暗中使坏挑拨母子关系,害死原身。自己之前还顾忌着孩子要在唐家长大,也就忍耐着不去找刘氏报仇。若是秦牧的人身安全一再受到威胁,刘氏和唐家必定要付出代价。之前对孩子的惦记多为原身所应该的责任,可从秦牧抱着自己脖子喊娘起,她就从心底对孩子有了感情。见过玉嬷嬷对荣雪差点出事的后悔害怕,安春风更不想自己遇到同样情况。还有,那根金簪……黑豆说,是秦牧从孙如意那里讨要来的。安春风虽然不清楚那根金簪具体价值几何,单看份量和做工应该值不少钱。孙如意肯定会舍不得。以她对秦牧的了解,孩子不是表面的单纯,会使花样。用诡计拿金簪,还埋进尿泥里……安春风自己就是好不容易才从阴沟中走出来的人,见过太多骗局,也最讨厌骗人。这孩子还小,再不好好教育,恐怕会走上歧路。看样子自己还是赶快再见一下孩子!不过最近想出去还需要在兵马司那里申请,还没找好申请出门的理由,梨花巷就来了不速之客。来人是兵马司指挥使金湛,跟他一道的还有一个便装中年男子,简单介绍了一下,说是御史。安春风不知道前几天梨花巷掳掠之事跟御史有什么关系,但有金湛同来……那就有关系!能同时见到两个官大人,安春风的花厅今天算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只是略显凌乱的丝线,还有堆放在桌上的一些图稿让安春风有些尴尬。这也没办法,谁叫两人是突然出现的,自己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干净。今天金湛没有穿官服,只身着一件圆领靛青夹衫,脚踏软底快靴,腰间是铁腰带,头戴发箍,插着一根铜簪子。跟前几次相见不一样,穿着常服的金大人明显多些平易近人。但压抑不住的冷厉还是让他充满肃杀之气。御史崔大人是个身量中等,皮肤白皙,面容清瘦的花样美叔,头戴乌木冠,颌下一缕短须不见老态,只有天然的成熟稳重。眉眼温和,可看人时目光犀利,好像能看透别人的心思,让人无以遁形。安春风觉得,穿着常服的金湛原本也是英武帅气,可跟清瘦的崔大人站在一起,就像一条大号哈士奇。坐在花厅,等小林子上过茶,金湛先开口:“安大娘子的伤可有痊愈?若有特别要求,就对外面的伍长说,没有结案之前,你们暂时还不能随意走动。”虽然这人脸色臭臭的,但说话还算中听。安春风也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着要去西城顺安坊一趟,此时正好申请。“金大人,能不能申请明天出门一趟?”安春风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伤,只是一些小口子,现在双足结痂,已经不疼不痒。能出门,肯定没问题。金湛没有拒绝,只道:“去何处,几时,几人?”“一人,哦!民妇带小厮。去西城顺安坊,明天上午辰时出门,两个时辰内回!”安春风感觉有戏,赶紧道。“可!”爽快得让她有些意外。从十里巷回来到现在,安春风还是第一次见金湛,本来还该客气几句救命、报答之类的话,再送上一份谢礼什么的。可想到金大人早就说过:不用提救命之恩,在他面前,就是一条狗都会救。自己的命当然不能跟狗命相提并论,也就不自取其辱了。至于案件……自己的事已经有京兆府来录过口供,十里巷的事跟自己无关,有关也不是随便问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对金大人,安春风感觉无话可说。金湛那边无话,另外的呢?御史登门干什么,要参自己?见安春风有些紧张,旁边崔大人微微一笑,温声道:“本官今日前来,安大娘子无须紧张,只是有故人相托,说你们想要寻一清静住所。”大概当官的说话都金贵,崔御史话说一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静静等待安春风回答。故人?安春风猛然想起玉嬷嬷之前说的话,她说过已经请人找一安稳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