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磈朝他的亲兵喊道:“陛下有难,尔等速速同我前去支援!其余人都听征东将军的号令!!”说完,他立刻就让马掉头,慕容磈的亲兵是为他马首是瞻,他们不会质疑慕容磈的命令,立刻就跟着他走了。而剩下的人看着大将军离去的身影,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他说的再冠冕堂皇,也掩饰不了他此时的行为,光嘉皇帝放弃了整个淮水之北的百姓,所以他被全天下的人唾骂,而慕容磈放弃了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士,背弃了他曾经发过的、不会抛弃一个鲜卑同族的誓言。人性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才能得到完全的展露,不管慕容磈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打算以后光复鲜卑,对此时的这些人来说,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不可原谅的叛徒。……又是一段时间后,慕容磈跑的消息传到了萧融耳朵里,但他一个人跑的,最多带走了几百亲兵,萧融才不在意他跑哪去了,反正他跑不出镇北军的范围。没了大将军,鲜卑人的士气更加低迷,见状,镇北军一鼓作气,酣战时间太长,好些人的兵器都卷了刃。一个时辰之后,萧融在寒风里待了太久,冻得双手都快没知觉了,他平日怕冷,但今天根本没带他的护手,就是带了也没用,他的手一直都拉着缰绳,哪怕别人让他放开,他也不会放的。他一直都在警惕着意外的出现,如果真的出现了,那他才不管身后的护卫会怎么想,他会直直的冲进战场,一路莽到盛乐城去。屈云灭的底气是他的一身本事,而萧融的底气是各种意义上的屈云灭,他会保护他,即使是他自己根本不清楚的时候。墨菲定律在哪个时代都适用,想什么就容易来什么,寅时将尽的时候,战场上突然发生骚乱,已经肉眼可见的鲜卑城门居然开了,重重铁骑从北门冲出来,为首者执一把雪色长矛,刚一露面,就割下了城门边两个守卫的头颅。原来这不是今夜的终止,而是黎明之前的又一个高/潮。“大王来了!”“大王把城门打开了!”“冲啊————”隔着那么远,萧融都看不清屈云灭的脸,在他的视野中,屈云灭的身影跟别人一样,都是蚂蚁般的大小,萧融看着他冲进混战的局势里,之后就再也追逐不到他的位置了。虞绍燮正在看自己弟弟在哪,突然,他听到旁边的萧融笑了一声。很轻,非常轻,要不是他离得近,估计就这么淹没在血腥味浓厚的空气当中了。他转头去看萧融,发现萧融垂下了眼,他已经不再笑了,但是他看起来……好开心啊。萧融轻轻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张开自己一直握着缰绳的双手,他张开的很缓慢,因为他感到了点点刺痛。这刺痛在他回到温暖的环境以后会更加剧烈,但他根本不在乎。他重新抬起头,明明还是黑夜,可他好像已经看到了之后的曙光,察觉到身边的目光,他看向虞绍燮,而后者微微抿着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萧融愣了一下,不解的问:“怎么了?”虞绍燮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感慨。大王他究竟何德何能,才能让融儿这样的担心他,他和承儿是亲生兄弟,仿佛都比不过大王和融儿之间的感情。君臣之间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卯时三刻,天渐渐亮了。朝霞是再过半个时辰才会出现的东西,如今天上甚至没有太阳,深蓝色的天空深邃且迷人,月牙依然挂在天幕的一角,高高的俯视着一成不变的人间。地上的尸首不计其数,激烈的战况也渐渐停歇,鲜卑人到底还是有骨子里的骄傲与执拗,他们没有投降,十几万的鲜卑大军被杀的最后就剩下两万人,援军部队倒是投降的十分痛快,仅剩的这两万人也并非是主动放下了武器,而是他们人太少,不得不被俘。雪饮仇矛笃的一声戳在地上,屈云灭摘掉头上的盔甲,他微微喘息着,看向这一片的尸山血海。这是他的血债,也是他的荣耀。还有余力的人开始打扫战场,简峤命令他们把伤兵尽快的都送回去,军医和阿古色加他们都已经过来了,就驻扎在一里以外的地方。公孙元和原百福被派到盛乐城,去帮王新用的忙,王新用随着屈云灭一起攻陷了鲜卑皇宫之后,屈云灭立刻就出发去了北门,至于鲜卑皇宫,还有大街上那些俘虏,就全都留给王新用镇守。至于虞绍承,他当然是追随在屈云灭身边,毕竟屈云灭去的地方才有敌军可杀。……敌军变少以后,屈云灭就看到萧融在哪了,但是他抽不出精力去关注他,如今大战结束,屈云灭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今日他到底浴了多少人的血。全军几十万人,就属他出力最多,到了这时即使是他也感到有些疲累,他一边恢复自己的精力,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这时候去找萧融。而还不等他纠结出个结果来,他听到了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身子比脑袋动得更快,他迅速转身,看着萧融迈过一具又一具的尸首,朝自己慢吞吞的走来。隔着大约五步的距离,萧融停下了,他细细看着屈云灭的身体,但上面都是血,也看不出来到底哪有问题,既然萧融的身体没事,而屈云灭也奋战了那么久,估计不会有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