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车在人流不断的大街比宽敞华盖马车要灵活许多。这回,连梨仍是去了之前那条街,她想看看上回没走过的地方,顺便打听些事情。她没忘了她来京城是要干什么的,而在市井中,最容易听到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连梨下了马车,和寰叶几个在大街上走。“附近可有茶楼?”里面应该有说书先生的?寰叶不知道啊,她从前一直是在岐江府。菊鹦答来,“有的,姑娘。您想喝茶?这条大街上至少有三家大茶楼,其余小茶楼也有不少。”“哪里最热闹?”菊鹦:“您想去热闹的那家?那奴婢这便带路。”连梨点头,跟着她走。走了约一刻钟,到达一家规模尚可的两层茶楼,连梨想就在一楼坐坐听听别人谈话,但这时她身边护卫已经主动去掌柜的那,一小锭银子放在柜台上,“上二楼。”“好嘞!”“不过包间已经没了,您看?”掌柜的笑脸相迎,暗地里,仔细在打量跟前这些人。最中间那个样貌最出色的,明显是主子,而她身边带了足有五个仆从和护卫,且这些仆从俱不是小门小户寒酸模样,所以肯定家底不差。是不好得罪的——心里默默这么想了下,他的笑意更大。护卫扭头看连梨,“姑娘,那您看?”连梨仰头看了眼二楼护栏边那些位置,接着又看了一眼一楼能坐的地方,最终朝二楼指了指,“临栏可还有空位?”坐在那,既能听到声音,还可以看到整个一楼的情形,比一楼好。“有!我这就让人带您去!”在二楼靠凭栏处坐定,连梨目光看向一楼。耳朵则不动声色支着,留意周边各色各样的谈话。听了半个时辰,大多都是各种各样的闲聊杂话,间许伴随着说书先生口中的怪异杂谈。她想听的关于金科状元郎的事,丁点没听着。不过连梨倒也觉得情有可原,金科放榜已经是春末的事,到现在,众人的热情估计已经退去,说书先生也估计不知道讲了几回了,自然早早换了花样。连梨便权当是来这打发时间了。但渐渐的,她听得不如之前聚精会神了,脑袋也放空,只偶尔拿起杯子饮一口茶。又过了两刻钟,寰叶觉得姑娘可能喝茶都快要喝饱了,在连梨又拿起杯子时,不禁道:“过会儿就要吃午膳了,您少用些茶?别等会儿吃不下东西了。”连梨从善如流,放下杯子。她趴到二楼栏杆上,边看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边忍不住小小打了个呵欠,说得全是她不感兴趣的。忍不住道:“菊鹦,这里只有这一个说书先生?”菊鹦摇头,“不止的,有好几个。但奴刚刚特地去问了,这里的小二说最近茶楼里的人爱听古怪杂谈,今日一天都由他来讲。”这样啊……连梨身子收回来,已经离了原地,“那走罢,我们出去走走。”“哎!”连梨没再回过这间茶楼,出来后四处走了一阵,最后在食铺停住,用午膳。食铺柜台前拴着一只健硕威武的大狗,是铺子主人养来看铺子的。它蹲坐着,看到连梨几人进来歪了歪头,紧接着,就汪汪了两声,提醒主人来客了。“是来客了?快请进,几位想吃些什么?”铺主热情的出来招待。连梨看了看菜牌,道:“要一份卤肘子,清蒸鱼,烩三珍,还有一个蛋汤和凉拌胡瓜。”“嗯,再要五个肉饼。”这是怕她跟前这几个护卫吃不饱,特地点的。“好嘞。”一刻钟后,大火快炒,锅气十足的氛围里菜一一上齐。连梨几样菜都吃了一点,最喜欢凉拌胡瓜和卤肘子,因为只有这两个菜是凉的,吃着开胃。正吃着时,便觉边上蹭来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低头一看,是铺子里的大狗。他吐舌哈哈吐气,蹲坐在她脚边,一对有神的眼睛上两坨乌黑的绒毛,看着像眉毛一样,倒削弱了几分它吓人的架势。“六顺,过来!别打扰客官吃东西。”食铺主人边给其他客人掂勺炒菜,边吼过来。大狗被吼的耳朵往后趴了趴,低低哈气两声,跟委屈似的,往后挪回原位。连梨看的笑了笑,见到它这模样,她想到了小虎仔,也不知道现在崔厉是把它放在哪养,好久没看过它了。一刻钟后,吃饱,连梨掏荷包拿钱。这时六顺瞟了眼她,不知怎么的又蹭了过来,尾巴摇的极欢快,舌头还是哈哈吐气。连梨低头看它。六顺尾巴摇的更欢快了。连梨伸手正想摸摸它脑门,这时,听到那个胖胖的厨子说了话,“行了行了知道你馋,等会儿就把骨头涮涮,给你啃。”边说,还边指了个方向。连梨顺着看过去,就看到她们刚刚碟子里的肘子大骨。这时,她脚边刚刚蹲坐着的大狗已经嗖的一下跟离弦的箭一样,扑到胖厨子脚边,还兴奋的汪汪两声。连梨:“……”失笑,还以为它是亲人才一个劲往她脚边坐呢,原来是惦记着她刚刚点的肘子骨头。嘴角弯了两下,放下饭钱,她出了食铺。一出来,就是大太阳,连梨热的脸有点红,可她又还不想回去,便问菊鹦哪里有阴凉,她去那待会儿。菊鹦:“一直往前走,能到清榆桥,那里两岸值柳,桥下河水湍急清凉,夏日京里不少人爱往那去。”连梨:“那去那。”“哎。”马车驰骋约半个多时辰,到达清榆桥附近。而连梨一直想听的消息,也终于在这边听到了一些。她顺着清榆桥干脆想一路出城往西北郊的燕池湖看看时,碰到了江家人。彼时,她从窗户边好奇的看着对面几辆停在浮桥岸边的马车,又看着走在浮桥上的几个人,心想在那倒是凉快。菊鹦见她一直看着那边,起初以为她是好奇那些人是谁,便到她耳边道:“姑娘,那几位一个是江家小姐江菱,嫁给了金科状元李伯宗;一个是严家姑娘严琅,是她嫂子;还有一个也是江家人,是江家表小姐余栖,”连梨在听到金科状元几个字时,之后其他的就已经下意识忽略了。李伯宗休了她,转眼间就已经有了另一个妻子。原本以为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应该会难过的,可这时,心里竟然出其的平静,没有伤心,更没有别的什么,只有一种果然不出所料的料中感。连梨回头,“菊鹦,江家是哪个江家?”菊鹦便说得更清楚些,“是吏部右侍郎,江虔。”连梨忽地笑了。吏部右侍郎……她记得周媱的父亲,好像是吏部的左侍郎。第35章如此官位,若是真的仅凭她一人,就算她到了京城,也只有被李伯宗摁死在牢里,最后落个生死不知的份。从前在岐江府牢狱里的那几天,已经足够她明白这些。“那状元郎是什么官?”连梨笑了笑,似乎纯粹好奇。“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连梨点点头,从六品,比九品芝麻官听着要大不少。她没再问过什么,坐在马车里静静看风景。当天,直到傍晚游玩够了,才返程回王府。到府里时天色已黑,叶媪见她总算回来了,赶紧来迎。连梨冲她笑一笑,“嬷嬷。”叶媪哎一声。这一声才哎完,忽地又一声,略惊,“您的裙裾和袖子怎的都湿了?”“我去了燕池湖,在那边贪凉耍了水。”如此,只要不是出了什么事就好……叶媪松一口气,“我这就叫人放浴池水去,您先好好沐个浴再用晚膳,身上也舒坦些。”连梨笑盈盈,“好。”舒舒服服泡了澡又吃过晚膳,连梨在屋里凉台前吹风。在她的身后,正放着一个袅袅冒烟的冰盆。连梨枕着摇椅,不知不觉睡着。梦中繁杂不堪,她皱了眉,也是这时,被寰叶轻轻叫醒,“姑娘,外面夜凉,进屋去睡罢。”“嗯——”揉着额角起身,慢腾腾回到榻上,沁凉的冷席沾了背,比刚刚在摇椅上要舒服许多。连梨眨眼盯着帐顶。刚刚的梦中,竟全是崔厉……她还以为难以避免会梦到李伯宗呢。抿了抿唇,半晌,长长呼出一口气。……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