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2 / 2)

这种时候,了了反而害怕被他发现,几乎是兵荒马乱地鸣金收兵。

她低着头,装作去看时间,解锁了手机屏幕。滴滴答答的按键声里,她无意识地一一点开了所有适合打发时间的软件,忙碌地。

见她一直心不在焉,裴河宴搭在桌边的手轻轻敲了两下。指尖在桌面上轻叩的声音,像是激发了她保留在身体本能里的反应,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了他,发出疑问:“嗯?”

十三岁那年,了了在他身边抄经练字。他的话一向很少,尤其是勾绘粉图或诵经打坐时,他但凡想提醒、禁止或申斥了了前,通常都会屈指轻叩两下桌面,引起她的注意。

有时候是她写错了字想蒙混过关;有时候是她故意偷懒走了神,还有时候是她沮丧到想逃避时。他可以包容她犯错,但绝不纵容她明知故犯。

了了渐渐摸索出这个规律后就不会故意去踩这条边缘线,但在那短暂又刻骨铭心的一个月里,他轻叩桌面的提醒方式已经成了刻在她本能里的一种反应。

而她却直到今天才发现,她仍保留着与那年夏天所有有关的记忆与习惯。

“你不用紧张。”裴河宴收回手指,握住玻璃杯:“我给觉悟打过电话了,他会直接来这,等会边吃边聊。”

了了愣了一下,半晌才回答了一句:“好。”

她双手交握住茶杯,重新看向院外。其实院子里没什么好看的,再别致再费心思的庭院设计看多了也会视觉疲劳。可眼下她只有装作对院子很有兴趣,才能逃避与他的视线或语言交流。甚至,就这么一点弱小的安全感,她也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轻轻捧住。

没过太久,觉悟终于来了。

他风尘仆仆,一进屋,眼神锐利地将两人都打量了一遍。

了了与他为数不多的两次见面里,他的眼神都是温和的,有出家人看待众生时平等的慈悲与良善,这还是她头一次见到觉悟这么直接锋锐的眼神。

她顿了一下,才站起身,礼貌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觉悟并没有发现了了有这么敏锐,他常年在外奔走,出席各类佛教法事活动,并不是完全纯粹的出家人。

他很善于在不同的场合里与不同职业、性格的人打交道,所以几乎是立刻,他便换上了和煦的表情,温和地让了了先坐。

了了没有错漏他的表情变化,不过这对他们这次见面来说,无关紧要。

了无拎着一个旅行包,跟在后头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先找了了,眼神刚一锁定,立马热情地挥手和她打招呼:“小师兄!”

了了微笑着半鞠了个躬,作为回应。

收到信号的了无,兴高采烈地放下行李,坐到了了隔壁:“小师兄,久等了吧。”

他人高马大的,一坐下来,瞬间把了了整个挡住。他尤不自知,连声抱怨今天上岛的人格外得多,估计全是来参观优昙法界的。

觉悟洗完手,正擦干,一回头见了无旁若无人地坐了主位,还手舞足蹈地和他的“小师兄”交流感情,差点给气笑了:“这位置是你坐的吗?”

了无还没发现这话是对他说的,满眼星星地盯着了了傻乐。

这眼神,看得了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委婉地提醒他:“大师好像在跟你说话。”

他这才扭头看了过去,没等了无看清他师父的神色,他的后脑勺先挨了一记巴掌。他吃痛地捂住脑袋,满眼的星星被打碎,只剩下委屈的泪光无声控诉。

觉悟“哎呦”了一声,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饿狠了,没控制好力度。”他敷衍地上手揉了揉被他拍红了的脑袋,还没揉两下,就耐心全无地拎起了无的僧衣后领,将他从座位上拎了出来:“我都说了,这位置是你坐的吗你就坐!”

他话落,转头看着裴河宴,倨傲地轻抬了下下巴:“你又坐那干什么?坐这来啊。”说完,嘀嘀咕咕地不满道:“该坐的不坐,不该坐的瞎坐。”

“是你要谈事,还是我要谈事?”裴河宴问完,懒得再搭理他,起身出门去催菜。

觉悟啧了声,在拎开了无的座位上坐下,举起刚被了了斟上茶的玻璃杯碰了碰她的茶杯:“他这人你也知道,别扭。”

了了干笑了两声,这她还真不知道……

可能是为了避嫌,也可能是因为彼此已经疏远,她不愿细想,甚至在心里还默认了他们如今的相处方式。毕竟她不是小女孩了,他们之间是该保持距离的。

人来齐后,隐食斋的上菜速度简直跟换了批厨备似的。

冷菜刚照着份例上完,餐厨的领班就已带着两个服务人员捧着前菜候在了备菜区。

于是前半场,大家埋头吃饭。后半场,觉悟才终于捡回了一些社交礼仪,按流程步骤,先寒暄两句。

他平时虽总开裴河宴的玩笑,但真当着他的人,还是优先选择回护裴河宴的颜面。况且,他约了了来是谈公事的,有些话点到为止刚刚好,说多了就容易显得动机不纯。

正式谈到壁画前,觉悟无可避免地还是聊到了了致生:“我在普宁寺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很熟悉。”

了了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裴河宴。

觉悟捕捉到她的这个眼神,低笑了一声,解释道:“你父亲在梵音寺作画时,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你和他很像,也是喜欢把画笔放在随手就能取到的地方。”

“你和他很像”这句话,了了已经太久没听到过了。了致生去世后,再也没人会把她和老了放在一起比较。

她恍惚了几秒,才追问道:“我爸也这样吗?”

“你不知道?”觉悟反问,这一下连他也下意识地看向了裴河宴。

莫名被注视的裴河宴,犹豫了一下,才回视了了,说:“我在是南啻才认识了先生的,所以并不清楚。”

修复壁画的工序很复杂,但总的来说,是将受到破坏或者自然老化的壁画加固、清尘、重新拼接、修复边缘等等,令它重焕生机。这不是一个创作的过程,而是需要十足的耐心与专业能力去支撑的修复工作。

他见到的了致生不是富有创作力的大画师,而是严谨细致、深刻周密的修复师。

裴河宴完全能够想象了了后来见到的了致生都是什么样的,他很少再拿起画笔,哪怕是教学示范或者闲来练笔;他总是伏案写作,不是在翻查资料,就是在整理论文。而后期受到病痛折磨,他连写信都成了奢侈又何况是稳定画笔,重新作画。

他一直在找机会,想提醒觉悟,不要提起她的父亲。可另一方面,又想摸索试探一下她对谈及了致生,能接受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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