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是石质的,光滑的表面映出刘宪单薄的身影,他垂着头,背脊微微起伏,殷绣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孤独的人,可是,如今这种孤独好像到了极致,极致到马上就要切割他,然后让他灰飞烟灭。
殷绣心里一痛,回过身去。
“刘宪,殷绣这一生,真的辜负了你。你从前一直跟我说,不得我的允许,你一生不恕自己。可是,这却是我最该对你说的话。”
刘宪抬起头。人和火花这样绚烂一时的东西映照在一起,就会有薄命之感。
此时阴柔清平的美,在女人眼中也一样是惊心动魄的。
“绣儿,不要说这样的话,刘宪欠你的东西……”他喉咙里哽了一下,后面的声音隐了下去。
殷绣望着他的面容。“你哪里有欠我什么,我都是我在欠你,刘宪,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可是,你和我在这大陈宫里对着这么多年,你从前是个何等无惧无畏的人,我殷绣心里明白。无论如何,就算我不自量力都好,我一定要保全你,否则,我这一生也不恕自己。”
刘宪咳了一声,“绣儿啊,亏欠毕竟不是爱,那不是我想要的东西。想要的既然要不到,我就宁可把自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你。身为帝王,魏钊为你所做的,其实也不少了,徐牧这次一旦迁到云南,军政根基拔除,魏钊最大的坎儿就算过了,当年殷相的谋逆案也就能得以重查,你就能为妃为后。在这之前,你不要逼自己,待在他身边,一步都不要迈出去。”
殷绣抿住唇,深深地看了他良久。
“你们……究竟怎么了?”
刘宪垂下眼睛,“你们,是指我和谁啊。”
殷绣快步走回他身边,“你和官家,究竟怎么了。”说着,她蹲下身,抬头去看刘宪的脸,“你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官家并没有要对你下手,但是为什么你会说出这样泄气的话,刘宪,你心里明白的,你一旦退出朝堂,所有受过你恩惠的,被你打压过的人,都会立马转手向你拔刀,你活不了的!所以,究竟是怎么了?”
刘宪低头看着她,“绣儿,不要那么聪明,慧极必伤。”
殷绣抓住他的袖口,“不对,刘宪,慧极必伤,这说的是你啊……”
刘宪没有说话,外面的内官提高了声音,尖声道:“魏夫人,走吧,官家又遣人过来催了。”
殷绣没去理会那人,仍旧望着他那双低垂的眼睛。
刘宪,松开她握在衣袖上的手。
“快走吧。”
殷绣扶着桌沿儿站起身,“那你明日在这里等着我。你若不在,我就去寻你。”
刘宪鼻中“嗯”了一声。抬头向她笑笑,
“好。我等你,等你给我送豆黄儿。”
说着,他弯腰把她扶起来。
“绣儿,刘宪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又无从开口……”
说完他自顾自地又笑了笑,“走,我送你出去。”
刘宪将殷绣一路送至内东门司外的宫道上,二人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