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钊坐下来。小内官取了靴履过来替他穿。
郑婉人挪身过去,把他面前的笔移开,“您才好些,有费神做什么。这都还早,不如再歇会儿。”
魏钊没应她,淡道:“你先出去,请太妃娘娘进来。”
51.雪不净
宫人们打起绣仙鹤的锦帐就都退了下去,魏钊不抬头。
“太妃坐。”
“我原以为姐姐在的。”
魏钊提笔,一手撑额头,“去内东门司了,有话对朕说,就说吧。”
殷茹站起身,慢慢走到魏钊的书案前,低头看向案上零落摆放的书,有《资治通鉴》等史书,边缘累放的是《临渊斋笔记》甚至还有《殷氏碑林帖》,魏钊面前拖开一张大宣纸,墨色浓淡不一,落子也毫无规章,随性地练着几个大字。。
“官家,我和殷绣都是殷相的女儿,为什么在您心中,就这么不一样呢?”
说着,她伸手扣在《临渊斋笔记》上,“父亲写这本集的时候,是我在一边守着灯,添着青铜炉里的香,陪着父亲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
魏钊转过笔头,狠力打在她的手背上。仍旧没有抬头,“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殷茹喉咙里吸了一口气儿,吃痛收回手。
这会儿方看见魏钊按在案上的另一只手,手腕淤青一片,手背上燎泡已破了,干出几个褐色的疤。她想去触碰,然而还未来得及伸手,魏钊就已经冷然地把手垂了下来。
“官家……去年初春那会儿,咱们在外头的时候,你还带着我去运河岸边骑过马,那会儿宫外的豆腐脑又嫩又甜,我偷你的银子去买,你不责难我,反而我笑我有趣……”
魏钊捏着笔抬起头。
他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中衣,外面照着大毛氅衣,虽已经神采,面色却还是泛白。
在殷茹眼中,这种带着病态的美感是不曾出现在她的记忆里的。她痴痴地望向那双日思夜想的眼睛,有些出神。
“太妃,朕救是因为你姐姐,朕吃你做的豆黄儿,也是因为你姐姐,朕护你,伴你,还是因为你姐姐。”
殷茹抿住唇,说不上身上哪里痛,可就是站不住,也坐不下来。骨头里扎入一万根针。
“可是,她……”
殷茹吸了一口气,“可是,她究竟有什么好的,是……是,她是名满汴京的才女,她是点得一手好茶,可是,对你的前途而言,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逆臣之后,永远都是你身边的掣肘之人!”
“住口!”
殷茹没有止声,反而跟了一步上前:“官家,你听我说完,我和他不一样,她能为你付出的,我都可以付出,他不能为你付出的,我也能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