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会把产品送来,前三天就按祁主任所说的作为试营品,如果销量不错,再正式作为正营产品,您看怎么样?”沈卫民沉吟片刻,搬出祁军的原话。
温兴义当然没有意见,这都是之前他和祁军商量好的条件。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讨价还价,轻易就认可了。
这是对自己的产品非常自信?
虽然打着是生产队副业这样的幌子,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农村小作坊,要说他们能做出多么令人惊艳的糕点,温兴义一点都不相信。
要不是这是上面分配下来的任务,温兴义根本连看都不会看。不是说他看不上农民的生产力。主要是生产队每日繁杂出工,不仅是队里还要承担一定的社会义务,例如修渠修坝等,日益繁杂的工作已经让人痛苦不堪,哪还有闲心去摆弄什么糕点。
再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吃过几种糕点?就说供销社的鸡蛋糕,他们买过几次?连味道都不知道还想做糕点,简直痴人说梦!但是谁要人家能说通公社的领导,他们作为下级单位,只有听命令的份儿。
温兴义心里想着,面上还笑呵呵的答应,“没问题,完全没问题,就明天送过来吧。”
沈卫民点点头,坐在椅子上没动。
入冬之后,汉北省的气温骤降,家家户户烧上了炕,城镇各楼房里则烧起了暖炉。温兴义的办公室里就点着暖炉,上面水烧得咕噜咕噜响。刚刚沈卫民过来的时候温兴义正拿沸水泡茶,沈卫民进门之后,还得了一杯茶水。
这会子功夫,沈卫民还没碰茶杯,对面的温兴义已经喝光了一壶,现在又在沏茶。
“沈厂长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温兴义脸上带着笑,“要是有什么难处,或者有什么要求,尽量和我说,我们供销社肯定尽量满足。你这边走的是祁主任那边的路子,我们肯定要尽力让你满意。”
“温主任说笑了。哪有走谁的路子一说,我们工厂一切活动都符合规章制度,作为咱们公社第一个开办的生产队副业,祁主任确实给予我们很大的支持,不过这都建立在我们工厂合规合法的基础上,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我们走后门了似的。”沈卫民垂眸,转动手腕上的红绳,语带漫不经心的说道。
温兴义心里一咯噔,“我一时嘴瓢,一时嘴瓢,沈厂长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公社谁不知道祁主任任向来公事公办,想从他这里走后门难于登天。我这只是说几句调侃话,怎么沈厂长还听进心里去了?”
“温主任,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沈家沟食品加工厂是个年轻的工厂,偶尔说一说倒没什么,毕竟我们人小式微,奈何不得谁。但是牵扯到祁主任,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您老也在供销社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沈卫民低声说道,“这话今天也就是我听见了,不会多想,要是换个人你觉得会是什么后果?”
温兴义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沈厂长多然是个明白人,不会无故猜想。您放心,以后我一定管住自己的嘴,绝对不会再乱说了。”
沈卫民摹地笑开了,“吓着温主任了?刚刚我都是说着玩的,没想到温主任竟然当真了。祁军祁主任是什么人?县城领导班子请他过去他都不去,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做出任何成绩,德不配位。他现在所做全为红旗公社发展,心有如此大志,怎么可能因为一两句话就给一个人定性。”
“是是是,你说得对。”温兴义连连附和,心里却在骂娘,他娘的,他被一个小年轻耍着玩了。
“所以,您老就放心吧!”沈卫民笑眯眯的说道。
温兴义:“……”更担心了,怎么办?
“不过我确实有一件事想反应给温主任,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事情经过,又准备怎么处理。”沈卫民话锋一转。
“沈厂长请说,请说。”温兴义坐正。
“我刚刚进供销社看见两名员工在争吵,一方坚称这是自己的工作,另一方坚称自己从花钱把工作买了下来。温主任知道这事儿吗?”沈卫民直接问道。
“知道一些,”温兴义皱眉,“供销社正式工一个叫沈秀的同志因为丈夫受重伤,找了一位年轻同志过来代工,后来听说沈秀同志为了给男人治病卖了工作编制,我们虽然替他感到遗憾,但这既然是她的选择,我作为领导也不能说什么。”
现在正式机关的工作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下去一个才能上来,沈秀主动放弃她的工作。别管人家是买来的还是沈秀主动赠与的,他们都得承认,毕竟工作是沈秀的。
“听说?”沈卫民重复这两个字,因为压低声音这两个字像是从唇齿间挤出来的,有些意味不明。
温兴义讪笑着点头,额头上的汗更多了,黏黏腻腻的让人很不舒服。听沈卫民说话的语气,他隐约觉得接下来对方说的话,恐怕不中听,果然——
“就算是转让工作也越不过你这个直接领导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没有本人签字授权,工作编制无论如何也转不到另一个人身上。要是就连温主任都是听说,那这件事情就肯定是假的喽?”沈卫民看向温兴义,眼神锐利。
温兴义支支吾吾应不上话,方才他以为沈卫民只是偶然提及此事,所以随便答了下。现在被对方抓住话柄,他说什么都和之前所言相悖。突然他意识到一件事,沈卫民、沈秀,这俩人该不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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