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已经黑了。医院亮起灯光,但似乎因为前几天下过大雨的原因,园林小路杵着的路灯有些黯淡。贺思佳一直攥着陈书阳的手往前走。拐进亭子遮住的死角,这里刚好是两棵大树交迭的区域。周围茂草遮挡,几簇青竹虚虚奄奄,???刚好能遮完两叁个人的身影。贺思佳猝然转身,夺过陈书阳拐杖一把抵到他的喉咙,轻轻蹙眉:“陈书阳,你到底想干什么?”没有了拐杖支撑,陈书阳靠在大树上,微笑地注视着她。“我记得……我提醒过贺小姐,不要再调查李小姝的事。”“贺小姐怎么……不听呢?”空气微凝。竹林里有风吹过,带着细微的寒霜,两人周身气压更低了。“你叫人跟踪李小姝,还派人调查李小姝和陈家的关系……”他嘲笑一声:“现在还没查出来,就差点把自己命搭进去。”“果然事事瞒不过陈少爷。”贺思佳突然笑了一声。“你之前命都不要了还翻我包,是在找那个手机吧?”“你在害怕,害怕我会收到什么对你不利的消息……”陈书阳眸光微变。“不过现在找着后……发现我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所有你放心了,跑到我病房来想看我一个笑话。”“那……会是什么消息让你觉得如此害怕?”“是你脚踝上的胎记……还是手上的茧——”陈书阳突然锁住了她的喉咙。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他的眸底有寒光闪过,阴冷刺骨。贺思佳笑眯眯望他。“陈少爷……你急了。”她眼眸发亮,唇角勾起一个笑。“看来我猜对了。”“一个一直生活在京城的大少爷……从没吃过苦,为什么手上会有茧子呢?”脖子突然被锁紧。贺思佳开始被迫张嘴呼吸。陈书阳脸色阴鸷,眼底一片厉声。“……就该杀了你。”他低声道:“留着就是一个阻碍。”贺思佳脸已经发绀了。她脖筋暴起,咧嘴看向陈书阳。“什么是阻碍……是什么的……阻碍……”贺思佳声音已经不自觉地发颤,“你也是个……很大的……阻碍——”垂在陈书阳视线盲区的手臂猝然抬起,贺思佳挥舞拐杖狠狠横制他后脖。发抖的手指往中间费力移动,她指腹摁上他脖子的伤口,往里用力抠压。伤口最初是她清洗处理的,她很清楚哪里最大,哪里最痛。陈书阳喉咙闷喘了一声,松开了手。贺思佳手上的力并没有松开。眼底凌厉,她拽起陈书阳的头发往树上撞去。陈书阳低头环抱住了她。指关节被突然压来的硬胸膛强挤得脱臼样撕痛,贺思佳被迫收起手搭到了陈书阳肩膀上。鼻腔突然被浓厚的血腥味充斥,失重感传来,她愣怔一瞬后,整个人被陈书阳压迫性地桎梏在了地上。额间撞到硬额头激得大脑一阵犯晕花。贺思佳眨了下眼,手上的力也松开了。乌黑长发被曲起的手指压制在平地上,陈书阳望向她的眼神跟要吃了她一样,他嘴唇发白,脖子上的绷带已经开始渗血了。贺思佳也好不到去。她捂着嘴唇偏过头,剧烈呛咳着。脸颊被咳得异样涨红,她正过脸冷冷看向陈书阳,眼尾被呛得泛红。竹林里吹来的风更冷了。两人呼吸交错,鼻尖紧紧挨着鼻尖。“是我小看贺小姐了。”陈书阳突然笑了一下。他拿过拐杖直起身,站得笔直,彬彬有礼道。“想不到贺小姐身为伤患,还能反杀。”“陈某当真自愧不如啊。”贺思佳扶住树干缓缓起身。她站得乖巧,长发垂到胸前,甜甜笑道。“哪里比得过陈少爷。说动手就动手,毫不脱离带水,实在是干净利落,是个狠人。”两人哈哈笑了几声,看起来交流的相得甚欢。任谁来,都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对方的生死局。没一会儿,陈书阳往后退了半步。他微微一笑:“我就不打扰贺小姐了。”他走时脸色苍白,渗血的绷带已经浸湿了一大块。估计是痛得装不下去了。贺思佳想着。她转身捂着屁股,扶住树身,一瘸一拐地往病房方向走去。——贺思佳出院那天,来接她的是她的伯母,宋女士。“伯母。”贺思佳恭敬喊道。低调黑车后座落下车窗里的女人气质高雅,她微微颔首,贺思佳坐了上去。宋女士优雅地坐着。她不苟言笑,坐在那里仿佛一幅赏心悦目的油画。贺思佳偏过了头。宋家几世从政,上一代只有一位独女,宋女士。宋女士在政治上德高望重,听从家里安排联姻嫁给了贺海山。贺海山能在那个位置站住脚,背后少不了宋家和沉家的支持。想到贺海山,贺思佳想起了远在x国留学的堂哥贺启峥。贺家有两位掌权人。一位是从政的贺海山,一位是从商的贺有为。贺海山和宋女士有一个儿子,贺家的正牌大少爷,贺启峥。上一世贺思佳见这位堂哥的次数不多,但和他相处后发现他性情温和,处事十分圆滑,上一世跟着他学过半年,贺思佳对他是至今对所有人都未有过的十分信任。等一年后堂哥回国,跟他委婉提提上一世的事,或许能帮助自己不少。叁年的时候,保到贺家退役二线,还是足够的。只要……还没出那件事。“——去小平镇调查李小姝了?”思绪被打断,贺思佳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是的伯母。”宋女士点点头:“冲动了,回去修养一年。”贺思佳表情微僵。这是明摆着不让她再掺和李小姝的事。“好的,伯母。”贺思佳低下头。不查就不查,正好借着这段时间好好调养调养身体,去见见上一世最后收留过她的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