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些猜测全都经不起推敲,因为李暮用着lamarzocco的咖啡机,开着几十万的福特猛禽,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loser。
模糊的猜测逐渐变得具体起来,当宁悠排除掉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就只剩下了唯一的可能性——李暮家境优渥,之所以来当护林员,纯粹是因为他乐意。
原本宁悠没指望李暮会回答私人问题,但不料李暮竟然破天荒地开口道:“为了环保,你信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回答的逻辑也挑不出毛病,但句尾的问句却让宁悠感到非常不解。
“为什么会不信?”宁悠奇怪地问。
“因为很可笑。”李暮直视着道路前方,“环保在大多数人眼里就只是一句口号。”
宁悠慢慢琢磨明白了李暮话里的意思。
一个人去做一件事,其目的往往带有社会认同的普遍价值。当一个人的动机是“为了使命”或者是“为了荣耀”时,就会看起来很可笑,因为社会并不认同这两种价值。
李暮说环保只是一句口号,就如同空泛的使命和荣耀一样,大多数人在日常生活中并不会把环保的概念放在心上,更别说还为了环保,来到偏远的边境地区守护森林。
“我没觉得可笑。”宁悠认真地看着李暮说道,“我觉得你很厉害。”
李暮没有接话。
宁悠继续道:“我们家每年也会给环保基金会捐款。”
话音刚落,李暮便笑了一声,宁悠微微一愣,问道:“有什么好笑的?”
“所以我说,环保在大多数人眼里就只是一句口号。”李暮淡淡地瞥了宁悠一眼,“只要人类还要发展,就不可能和大自然和谐相处。”
宁悠听出了李暮话里的潜台词——捐款不代表对环境友好。
他不甘心地争辩道:“人类当然可以和大自然和谐相处。”
“那我问你——”李暮道。
听到这句话,宁悠不自觉地绷紧了后背,因为上次关于文明的讨论时,李暮也说了同样的台词,而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不开发自然资源,人类怎么发展?”李暮问。
“我们可以有限度地开发。”宁悠道。
“有限度就是个笑话,在限度之内就不污染环境了吗?”
“不会污染那么严重……”
“所以环保的前提是不阻碍人类的自身发展。”李暮道,“只要牵扯到利益,你看谁还会管环保。”
宁悠发现他还真是说不赢李暮。
这个人实在太通透了,无论是社会规范,还是人类发展,他总是能一针见血地直指事情的本质,噎得宁悠无法反驳。
“所以你是个环保主义者。”宁悠总结道。
“不是。”李暮道,“我需要开车的时候照样会开,你使用超市塑料袋我也不会阻止你。就像我说的,环保的前提是不跟人类自身利益产生冲突,所以我做环保的前提是,不要让我太不方便。”
“……我明白了。”宁悠若有所思地看着李暮,“你在身体力行地为环保做一些贡献,但如果环保和你的需求产生冲突时,你还是会把自身需求放在第一位。”
简而言之,一个非典型的环保主义者,不受教条主义所约束,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没错。”李暮诧异地看了宁悠一眼,没想到宁悠理解起来会这么快。
“可是为什么呢?”宁悠又道,“你做这些总得有一个契机吧。”
李暮本来不想深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了这一层。说起来,他离家这么久,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可以分享见解的人,于是他破天荒地对宁悠说道:“因为家里的企业对环境很不友好。”
“啊?”这个回答倒是出乎了宁悠的意料,“那你没有想过做出一些改变吗?”
“怎么变?”李暮道,“公司又不是我说了算。”
这一点宁悠倒是深有体会,他在公司里也得听从父母的安排。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李暮道:“你家是做什么的啊?”
这下李暮没有再回答。
宁悠知道李暮不喜欢说自己的私事,便没再继续问下去,不过他对李暮的了解已经加深了一些——这个人不仅通透,还很洒脱,看不惯家里的所作所为,就自己跑了出来,随心所欲地做他的环保事业。
不得不说,还真是有一点点酷。
重新回到山上,李暮没有再出去,他从放农活器具的地方拿出一把长柄斧头,在院落一角劈起了柴。
起先宁悠还觉得奇怪,小木屋里使用的是电磁炉和电热水器,没有需要用到柴火的地方,而他偷偷观察了一阵,发现李暮在比对木头的长短,这才反应过来这些木材是用来修建淋浴房的。
很显然干活是个发泄情绪的好方法,宁悠光是看着李暮一斧子一斧子地劈砍木材,都觉得非常解压。
没过多久,李暮脱掉了身上的格子衬衫,上半身就只剩下一件白色背心。
他每一次抡起斧头,后背上的肌肉都会随之牵动;他每一次用力劈下,结实的臂膀都会隆起又放松。
细密的汗水在他的颈间流淌,粗重的喘息从他的唇间洩出。
宁悠假装来厨房洗杯子,探出半个脑袋偷看李暮,眼前的画面和他起初的猜测重合到了一起——这里有一个又脏又性感的伐木工人。
不对不对。
宁悠赶紧挥走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象。
李暮就只是单纯的脏,怎么会跟性感沾边呢?
劈完柴后,李暮回到小木屋里拿上了他的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