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日,却仿佛寒冰洒在身上,皇后的心中一片寒凉。她扭头问道,“龙胎没了吗?”张姑姑摇了摇头,皇后的心里更加难过。她在心中哭诉道,“陛下,我不过只是让万氏稍稍劳累,您就要撤掉我的皇后之位?陛下,您当真与我毫无情意吗?”
皇后知道,今日恐怕就是自己最后一天当皇后的日子了。她回身冲张姑姑说道,“姑姑,新来的秀女尚未晋封,里头有一位苏香香,你去她身边侍候吧。另外,咱们宫里所有的人手,都给她。”
瞧着张姑姑震惊的神色,皇后却格外镇定。“听说冷宫里头有位贤太妃,想法子让本宫与她一间房子。去吧。”张姑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神情,恭恭敬敬的朝着皇后施了最后一个礼,然后转身离去。
殿内,瞧着万贞儿安然睡去,皇帝才放下揪成一团的心,转身吩咐道,“好好守着贞儿,再叫太医院的人都过来守着,噢,丽妃那里留两个人。带着皇后去正殿,朕要问问她怎么想的。”
瞧着素面朝天的皇后一脸绝望的样子,皇帝冷声说道,“朕已经封你为皇后,对你也敬重有加。可是你却时时处处和贞儿作对。今日,又以拜谢太庙的名义想害死朕的两个孩子。你居心何在?”
皇后怒极反笑,一改往日对皇帝恭敬有加的神色,“本宫居心何在?本宫是皇后,可是本宫的皇上却日日哄着别人开心。本宫在阖宫宴饮时指出万氏贱人的种种罪状,皇帝却反而把我斥责了一顿。你说,本宫会开心吗?”
皇帝骂道,“那你也不应该和皇嗣过不去,那是大明的命脉。”皇后笑道,“本宫从小就被养在别院里,被当做未来的皇后,一心想着和皇帝是怎样的举案齐眉,郎情妾意。可真做了皇后,人人都和我过不去,人人都比我得宠。你教本宫如何不怨”
“皇嗣又怎样,又不是本宫生的。是万贞儿那个贱婢的。她事事压在本宫头上,连新来的秀女都只瞧她的脸色。本宫是皇后啊,本宫是万人之上的皇后,不允许一个贱婢比本宫高傲。”皇后一甩长袖,把皇帝的龟纹香壶碰倒在地上。
皇帝到底年轻,也动了真火。“贞儿不是贱婢。她知大局,明大义,温柔宽厚,十万个你也比不上一个贞儿。”皇后哈哈大笑,“情人眼里出西施。皇帝从小就跟在这个老女身边,自然觉得她好。”
朱见深举起一个紫玉花樽狠狠地砸在皇后的身上,皇后的眼里顿时泪水更多。“纵使陛下打死本宫,万贞儿依然是个贱婢,依然!是个老女!”朱见深被皇后的疯狂折腾的疲累,他跌坐在椅子上,轻声说道,“那朕就让你看着这个老女,是怎么取代你,成为皇后的。”
皇后轻声笑道,“你以为皇后是人人爱做的吗?若是万贞儿真的成了皇后,本宫就算死,也会死得瞑目。因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又受宠,一定是后宫所有人的靶子,她的孩子也一定会早早夭折。”
尽管朱见深饱经风雨,可面对这样的女人却无话可以辩驳。他吩咐大太监道,“来人,将废后吴氏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太监惊讶道,“皇上,这样大的事,恐怕要和两位太后商量。”朱见深摆摆手,“去告诉慈懿皇太后,晚上朕会与她一同用膳。皇太后那,先瞒着,到时候让慈懿皇太后帮朕说。”
☆、贵妃多宛
慈懿皇太后并不年迈, 只不过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可她随着朱祁镇浮沉一生,已看淡了宫里的纷争不断。听说朱见深说了废后之事, 慈懿并没有太震惊。
她摆弄着手里的海棠花,身边的一只猫懒洋洋的躺在她身边。“旁的哀家都不会过问,只是万贞儿确实不能做皇后。”朱见深一急,“母后,当年的事都已经过去。贞儿尚且不计较, 难道您?”
慈懿摆摆手, “你听哀家说完。哀家做了一辈子皇后,哀家知道,皇后不好做。费力不讨好也就罢了,皇后是后宫所有妃嫔眼里的靶子。谁都想做皇后,可真做了皇后,只有畏惧和担忧, 因为权力实在可怕。”
瞧着朱见深若有所思,慈懿继续说道, “万氏很好,哀家当时颇对不住她。你若真是心疼她, 就给她荣宠, 让她做一辈子的贵妃。你想, 她做贵妃,如今皇后尚且容不得她。若是她做了皇后,这后宫的人不都个个盼着她死么。”
“哀家老了, 只想颐养天年。你对哀家已经算是有孝心了,哀家满足。所以,哀家只希望你好好的守着大明江山,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少生事端。”听了这样发自肺腑的言语,朱见深点点头,“母后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后位暂时搁置也就罢了。”
慈懿点点头,“哀家会帮你打理后宫。只是,你要好好瞧着,看看谁是可用的。最多半年,你就要选出新后来,否则后宫会不安宁。”朱见深点点头。
当夜,朱见深依然前去柔颐殿陪着万贞儿。万贞儿戴着抹额歪在榻上,瞧着朱见深把所有下人都驱赶出去,一个人忙来忙去。他一会捧来牛乳,一口一口的喂着万贞儿,一会又给万贞儿垫上软枕。
而丽妃宫里,多宛正气鼓鼓的坐在榻上。“当时我就说把皇帝留下来,父王却非要帮着他夺皇位。你瞧,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如今我怀着他的孩子,他都不肯来多陪着我。”
竹亭在旁边劝道,“娘娘,这男人的心都是靠计谋才留得住的。您总是不听劝,一味的使小性儿。”多宛说道,“父王叫你们来帮我。你们自然是在其位,谋其政了。可惜皇帝,心里没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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