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调虽沉着平淡,却是一字一句都绵里藏针,秀织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懂她的深意,当即悚然瞪起双眸,拼命摇头。
清黛饮罢一口金丝红枣茶,便又笑呵呵地安慰她:“你也别怕,这条路其实也并非彻底无望,毕竟万一你能讨了侯爷欢心,从此确也是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将来再生个一男半女,一辈子也便有了依靠。”
说话间,清黛忽才注意到她嘴里还塞着块布,说不了话,于是忙让人替她摘了,好让她喘口气,顺便答自己的话。
然而嘴巴虽解了禁,但她的心神好像却还沉浸在明珠和清黛的话中,久久方才回过神,迟疑着启齿问:“那第二条路呢?”
清黛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二条路嘛,便是趁你如今名身尚且清白,认我做了义姐,加上你曾经宁寿宫女官的身份,我和侯爷也便能替你在外头寻一户家境殷实可靠的人家,让你从沈侯府出嫁,做人家的正头老婆,日后也能挺直了腰板,当家做主。太后那边,我也大可说是与你投缘,又因是出身宫闱,实在舍不得委屈你做妾,如何?”
是做大家养尊处优的妾还是小家劳心费力的媳,换作其他人家,定然是个想都不用想就能做出的决定。
但秀织其实心里很明白,这事儿放在沈侯府里,便不一定了。
从亲尚在宫里的时候,她便听人议论过这家小侯爷当年的诸多事迹,什么出身不明,性子乖戾;什么目无尊长,痛打恩师;什么天生叛逆,不学无术……一早就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孤煞魔星。
即便后来他得了圣上的赏识,一朝飞龙在天,在宫里远远瞧见他那张冷冰冰的杀神面孔时,她也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打寒颤。
尤其到了后来,听说太后有意将自己送到他府上时,她还吓得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夜,狠狠病了一场。
可即使如此,她也没胆子对太后说不,最终也只能认命地跟随他新夫人一起离开了自幼长大的宫城。
再说起他的这位新夫人,虽生得一副倾城绝艳的容貌,原却也是京中臭名昭著的悍妇蛮女,甫一出嫁,便意辣手铁腕镇煞阖府,她在边上瞧着,真恨不得立刻收拾东西,连夜逃走。
不想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很快整座园子便在新夫人的管治下变得井井有条,她与小侯爷也并未如外人揣测那般针锋相对,相看两厌。
他们之间,就好似前世便相知相识一般,做什么都有商有量,去哪儿都形影不离。
不管小侯爷对其他人是何等严肃冷漠,但要他转过头对着他的新夫人时,紧锁的眉头立时舒开,眼底的寒气即刻散尽,一派从未有过的温和柔软,时不时地还会随她一起展颜欢笑。
而且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看着新夫人的眼神又是那样的专注深沉,让人看在眼里,情不自禁便生出了几分羡艳。
并且随着她在棠园里待的越久,看的越多,这种羡艳便也跟着越发浓烈,一点点冲淡她对他的畏惧,变得开始幻想和期待。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也能够向对他的夫人一般对待自己,将自己妥善地放在心上呢?
毕竟从小宫里的姑姑就告诉她,男人嘛,从来都是见一个爱一个,即便当初再爱一个人,时间久了也会生出腻烦。
而她也不求他爱自己一生一世,只求能够有一点点和别人不一样。
于是她耐心地等啊等,只为等他终于想起来这家里还有自己的那一天。
幸好她运气不是太差,没过多久,还真就让她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