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不明白,人都说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可为什么他的父母却和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后来他才懂得,天底下唯有子女会生来便对父母心怀孺慕,父母就不一定了。
尤其还是他们这样藏满秘密和污秽的人家。
“所以哪怕是他们现在都死了,我心里也平静的很,甚至还有些庆幸…因为我终于能够不必再担心,有人再会打着长辈的名义…伤害你了。”沈猎搂进了清黛,在她耳边闷声说着。
他的口气听上去确实很平静冷淡,若不是有水泽打湿了清黛的鬓发,她可能真就被他骗了过去。
清黛不觉仰起头看他,却见他那一双漂亮得像琥珀般的眼睛木然呆滞,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两行晶莹的泪痕,在无声地诉说着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藏起来的落寞。
孤身长大的小孩,从未被父母疼爱过的小孩,到了最后,居然连怎么哭都忘记了。
“……我没有父母了。”
“……没关系的,沈猎…你还有我…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清黛哽咽起来,所有的安慰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无错之下,又想伸出手想要替他擦一擦,不料慌乱间却伸错了手,举着那只被包得跟个小胖馒头似的小手笨拙地触碰着他的脸颊。
大约是实在不太方便的缘故,她试了好几次都没办法替他将眼泪擦拭干净,心中莫名着急起来,终于还是一撇嘴,禁不住趴进他的肩颈间低泣不止。
那一夜的最后,两个人终是拥在一起,似孩提般狠狠哭了一场。
经历了这样一场劫难,他们都像是又死过一回。
等哭够了,天也该亮了,幸好这一次,他们迎来的确是完全崭新的黎明。
这件事过后没两天,沈猎便把沈柯氏所犯之事呈禀了宋祈。
宋祈闻之大惊,全然想不到天底下居然还有为人婆母的,能干出买通外人,意图奸污儿媳妇这样的事来。
而且想起当时清黛是从乾清宫出去的,宋祈为此也颇有些内疚,当即便下旨收回了沈柯氏的诰命身份,将其诸多罪责概以欺君罔上罪论处,人虽已然自戕,但尸首却依旧要被当做伏法的死囚送去焚化掩埋。
沈氏宗族知晓其罪后,因她到底为沈家诞育了男丁,便未将其从宗谱除名,只是不设灵位,不办丧仪,阖族上下也不必为其服孝丁忧。
由此,沈猎也只是在她尸身送去焚化当天前去看了一眼便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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