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据仰天长叹:“方娘子,嫂嫂斯文,你莫要歪缠她。”
方娘子胸有定见,道:“都头娘子定是个爽利人,不然也不会出来理事,对着你们这帮粗人发号施令,我与她定能说到一处。”
陈据求到:“方娘子不如晚几日再来,等此间事了。嫂嫂得闲,你们谈天说话会客,再没什么不好的。”
方娘子微住了脚,扫了陈据一眼,笑道:“谁个结识人特挑忙里忙外的时节去?日后自有说话的时候。你放心我又不是一味纠缠的人,都头娘子不应我,我便当是上门道谢的。”
陈据头大如斗,直在肚里骂方八:娶了这么一个难缠的娘子,里里外外一把手。
方八倒是乐在其中,还颠颠上前要与方娘子拎篮子。
阿娣只当方娘子是家中亲戚,又见她与陈据等人走在一起,还道她是半路撞上的,很是担心无意间得罪了亲眷。
方娘子掩嘴咯咯直笑,道:“我不是你家亲戚,以后说不准会常来常往呢。”
阿娣一头的雾水,陈据苦哈哈立在一边,眉毛都搭了下来,方八笑得活似个傻子。进去告知何栖,何栖与卢娘子对视一眼,笑道:“她倒是个胆大的。”
卢娘子也笑道:“昨日不曾跟你说,方八的娘子是个凶的。她阿爹年轻时做过护院,当过打手,还曾做过镖师,家里一水的小郎君膀大腰圆,面恶凶悍。她家仅她一个小娘子,又是个老小,家里一味惯着纵着,自小跟着她阿爹打拳踢腿。她生得有几分美貌,有那些个轻浮无赖,攀了她家的墙头,拿言语撩拨她。被方娘子拉了手,扯上墙猫似得扯了下来,一顿的好打。
她随着性子,出了气,名声却坏了。她家兄长阿爹又不愿将阿妹糊弄着随意嫁掉,拖得二十好几还没许人。
方娘子因着名声不好,上街走动总惹来闲言碎语,撞着方八打抱不平。方娘子的兄长原当方娘子受了欺负,拿了扁担棍子闻声而来,谁知有英雄救美,又见方八生得高壮,倒与他们一家似的脾性品格。强拿雄鸭似得把方八裹到家中去,逼问了家中有几人口,资产几贯,做何营生?
方八是个老实的,有一答一,有二答二,半点也没欺瞒着。
方娘子几上阿兄听了都摇头,嫌他家穷,又没正经的活计,还小方娘子小了三岁。倒是方娘子阿爹喜爱他憨厚,说他可靠,方娘子自己也有几分愿意。
方八白得一个娘子,嘴都咧到后脑勺去,哪有不愿意的。方八的爹娘正为八子无钱娶媳忧心,更是喜得无有不应的。
两家一二三便敲定了儿女婚事。
方家人多嘴杂,妯娌又多,为着桌上饭食多一口少一口都能翻脸生气。方娘子霸王一样的脾气,她也不吵嘴,一脚踹得门板两头穿,直把她的几个妯娌惊得喘不上气来。找方八理论,方八却是与方娘子站一处的,拿了板修了门,梗着脖应道:踢了便踢了,值得什么?我修补回来便是。
如此几回,方家从上到下,再没一人敢与方娘子高声。”
第100章
“方家娘子似乎是个妙人。”何栖拍手笑道。
卢娘子递一盏茶给她:“是不是妙人我不知,说句不中听的话,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好端端上门来,莫不是要与你送礼?”
何栖道:“昨日拒了方八郎君,今日方娘子便上门,左右逃不过船工的事。”
卢娘子皱眉,不满道:“这般不依不饶的,倒惹人生厌。”仗着自己服侍过何娘子,倚老卖老,说道,“娘子岁小,不曾遇见过混赖的人,他们为了事成,好话说尽,赖事做尽,伸头的老鳖,咬住就不肯松口。千万别拉不下脸面,让他们看出你心软。小娘子别嫌我逾矩多舌,她在你家做活,真个出事,少不得要被连累上官司。”
何栖道:“卢姨忧心,先看看她到底所为何来,既然来了,总要见上一见。”
卢娘子笑道:“我知道你个有主意,多嘴嘱咐你几句。”
何栖道:“卢姨一心为我,不知操了多少的心。”
她二人只当方娘子是为船娘的事上门讨人情,见了方娘子,两下见了礼。何栖看方娘子泼辣清灵的模样就有几分喜欢,方娘子见何栖秀美端庄、举止有度,心中也是止不住喜爱。等说了几句话,何栖越加心喜方娘子的爽利,方娘子更加心折何栖的大方。
何栖闺中之时,足不出户,珍重掩姿,左右邻舍又没有可相合之人,竟是没有年龄相仿,互有来往的小娘子。
待到嫁与沈拓才结识了牛二娘子,牛二娘子快人快语,颇有见识,相谈颇欢,只是二人往来,总是不尽不实,一句真一句假,让人不能倾心相交;另一个年纪仿佛的便是曹英的娘子,二人表妯娌,逢年过节,做客吃宴,也能坐下说笑几句,却不是意气相投之人,只算得泛泛。
长日闲暇,家中事了,沈拓又不在身边,何栖难免寂寞,好在她识得字,看书写字也能打发悠悠时光。今日结识了方娘子,二人执手相对,真是相见恨晚。
方娘子道:“你不知,我家差点便租了你家的铺子,偏偏又有主顾寻我阿爹看管粮仓,阿爹阿娘想着买卖总有盈亏,户主为人又和善大方,这才歇了心思。不然,你我二人说不得早就相识了。”
何栖笑道:“现在结识也不晚,阿姊以后常来家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