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什么身份来的?师部首长还是什么?”
黑夜下,封于修站在阴影内盯着眼前的李萱萱。
李萱萱叹了口气,“我已经给你们团长说清楚了,确实是刘忙故意为难的。”
封于修挑了挑眉,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男性格的上尉女军官,竟然会向着基层连队。
“终究是没有受到过部队洗刷的高材生,有点个人恩怨是正常的。”李萱萱沉着脸开口道。
封于修冷笑一声,“他不会怎么融入连队,就不要下来基层,而是是一个即将被整编的连队,钢七连不是他拿来练手的,也不是某个人的踏脚石。”
李萱萱苦笑一声,“你还是担心自己吧,你打了参谋,师部不会让你好过的。”
封于修突然咧开嘴,转过头看着腰部。
刚刚撕扯的太大力了,现在腰部开始冒着血肉,腰部双指宽的血槽粘连着衣服。
“怎么了?”李萱萱绕在身后,顿时瞳孔瞪大,“你的腰怎么了?”
“小点声,当兵这点伤算什么,正常。”
封于修放下衣服觉得大惊小怪,转身就往连部去。
“唉,你等等。”
李萱萱拦在了封于修面前,“这个给你。”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瓶云南白药粉末。
“不用,明天就结痂了。”
李萱萱看着封于修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她还是没有勇气说那句话。
一个上尉军官对一个士官有好感?怎么都会让人侧目的。
“不行,这些臆想,只是单纯的好奇心作祟,那个梦不算数的,冷静下来。”
——
——
封于修没有回到宿舍。
在门口被成才拦住了。
要不是看见成才的脸,他甚至快要忘记了这个家伙了。
“许三多,作为老乡能不能说说话?”
“没兴趣。”封于修撞开成才的肩膀走向宿舍。
“你就不能为了老乡的情谊听我说几句吗?哪怕就一会?我是背叛了七连,我又没有杀人,品德没有坏到底吧?”
成才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他离开七连后才发现,除了七连的这些兵,在三连没有人能够跟他交心。
甚至变成了一个异类,人人都在看他什么时候再次背叛红三连。
毕竟,在部队背叛热爱的连队,这种人是不配拥有战友情的。
更何况成才是钢七连第一个背叛连队的异种。
封于修挑了挑眉,他回去也不想面对伍六一那种眼神,那种压抑却无可奈何的眼神。
眼睁睁的看着七连被人拆解,却没有任何办法的绝望感。
军地的餐厅,说是吃饭,实则是喝酒。
已经打晃的成才又一口气拎来四瓶啤酒。
封于修大口大口吞吃着面条,看都没有看独自一个人忧伤的成才。
成才喝着酒,略微忧伤的开口,“知道吗?我想回到钢七连去,虽然我是士官了,可如果留在七连,我会不会更加的优秀?你不也是士官了吗?你的选择一直都让人猜不透的。”
封于修继续炫面条。
“不过也有个好处,七连要被整编了,我回去能去什么地方呢?什么地方都去不了,或许会退伍?谁能说清楚呢,退伍回到下榕树去?反正我不能回去。”
“我出来的时候,我爹说了,当官才是我的归宿,当官才会不让人看不起,跟我们一样的同龄人都在村子晃悠着,去了北上广打工去了,我才不去呢,那不是我的命。”
说着说着,成才开了一瓶大口大口灌了进去。
封于修擦了擦嘴又端来了三碗面条跟一大盘的凉拌猪耳朵。
不知道为啥,最近七连的伙食都好的吓人,都有肉了。
这让他联想到了古代被斩首的人都要吃一顿好吃的一样。
送头饭啊。
成才放下酒瓶,笑道:“都说不能喝酒,天下有能喝的人吗?没有,只有能扛的人,当兵的都是能扛的人。”
“我什么都能扛,只要能往前走,我都能扛下去,社会是现实的,我早就认清楚了,拿到自己手中的才是安心的。”
成才又灌了一口,“什么名声不名声的,隔壁村的村长知道吧?人人都知道他家的桑塔纳是哪里来的,他家的平房是怎么修成的,所有人都羡慕嫉妒,为什么不是自己发财了。”
封于修觉得眼前的面条有点淡,站起身又端了一盘凉拌萝卜丝。
“从师部射击考核回来后,我的归宿已经认定了,你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吗?”
成才露出笑容,似笑非笑的擦了擦眼睛,“荒漠里,油管边,舅舅不疼,姥姥不爱…”
“红三连五班,我要去那边了。”
“嗯,那边有艺术家,你可以去洗涤洗涤。”
封于修说了唯一的一句话,因为他被噎着了。
成才突然愤怒了起来,“就是这个李梦,好好的班长不干了,非得去团部做公务员!我就是去顶他的缺!”
“听说杂志写得好,能有屁用啊?”
成才越发地阴郁:“他能在一里外打一个烟盒吗?我能。他能在臭沟里一趴一天等一个目标吗?我等。他拿老鼠肉作过节日大菜吗?我吃。他……”
成才忽然间很沮丧。他说:“我这几天就一直在想,我要是跟你一样踏实就好了,我就还在七连,除了我的狙击步枪什么都不想……天天想那些真的好累。”
封于修终于吃饱了,当然他根本没有听见成才在说着什么。
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同乡跟个娘们一样的唠叨。
于是他站起身自顾自的走向了团部方向。
成才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他的脸上充斥着颓色。
团部内没有找到那个张干事,只找到了李梦。
封于修问了几句话,却有些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