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彰皱了皱眉头，见他们态度坚决，视线在院子里扫过，不由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晚些我让人送些日用品来，可不许再拒绝了。”
“你们初来乍到，这些都是需要的，外头都是外地客人，东西也紧俏得很，一时半会可买不齐。”
沈隽意皱眉，摇了摇头：“多谢世子好意，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就不麻烦世子了。”
姜青檀也很有眼色地道：“姐夫，我先扶你进屋休息。”
说着，他就动作麻利地搀扶着沈隽意进了屋子。
谢知彰见状，也明白沈隽意对自家的排斥，他叹了声气，只能扬声道：“那我改日再来。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
“不必了，世子慢走不送了。”
沈隽意的声音遥遥从紧闭的房门里传出来。
谢知彰身侧的随从悄悄看了眼自家世子的脸，说起来，自家世子还从没叫人这般下过脸。
就是自家那最是叛逆不羁的二公子，也都不敢这般跟世子说话的。
不然，肯定是要挨一顿打的。
哪像是这位……
随从观察着谢知彰脸色，却只看到他脸上掠过复杂，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又跟院内其他二人颔首打了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随从连忙跟上。
待得这道尊贵又优雅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郁齐光才敢大声呼吸，他不敢置信地左右看了看，扭头对史霜客道：“史兄，我刚才没眼花？没耳鸣吧？”
史霜客也神色微妙：“……没有。”
“所以，刚才那位真的是那什么镇国公府的世子爷？我的天，那气派，那尊贵程度……比之凌世子，不不，都快赶上萧侯爷的威严了。”
“也不对，他看着和萧侯爷差不多大吧……”说着，他像是反应过来，“我这话是不是哪里说得不对啊？”
“小声点。”史霜客看了眼门外：“指不定人家没走远。”
“哦，对对对。”郁齐光连连颔首，压低嗓音，“但我也没说什么坏话吧……算了……哎，不得不说，这京都就是不比咱们柳城那样的小地方。”
“咱们才进城，就遇见了这样的达官显贵。这可是镇国公府的咧，我还是头回见到谢家这样气派的人物……”
史霜客面色奇怪地纠正道：“前头谢三公子还护送过我们呐……”
“也是。只是……”郁齐光挠了挠头，小心觑着他：“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样的感觉，就是……谢三公子和这位……”
他小心比划了下。
“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史霜客提醒道。
顿了顿，他也垂下眉眼，小声应了句：“龙尚且生九子，子子不同，何况是镇国公呢？这位乃是大公子，是世子，是要继承公爵位的，肯定是与谢三公子不同的。”
他们倒也不是说谢知刚不同，只是谢知彰这珠玉太过耀眼，就显得他那样的粗陋。
“有理。”郁齐光摆了摆手，“不言人之恶，不言人之恶……”
随后，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又飘向了内室，但好在两人都知道规矩，眼看着沈隽意的态度，他们也没那么不识趣，又开始陆陆续续地去打扫，整理行囊了。
不管如何，能在这寸金寸土的地方沾光个院落住，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惊喜了。
深秋的暮色中，镇国公府的大门巍然矗立。
两只石狮蹲守在门前，目光如炬，府中的灯火次第亮起，给秋夜增添了几分暖意。
谢知彰心事重重地从沈隽意处折返，几片银杏叶随风飘落在他肩头。
“世子回来了。”门房恭敬地迎上来。
刚踏入府门，一件穿着藏青色衣裳的中年管事就快步迎上来，“世子，老夫人让您一回来就去她那里。”
谢知彰脚步一声，微微蹙眉，“祖母找我？所为何事？”
“不清楚。”管事垂首，停顿了下，他又压低嗓音道，“前头礼部侍郎家的夫人来与老夫人请安，待了整整半个时辰。。”
谢知彰抿唇，心中有了底。
恐怕又是老生常谈。
他已经二十五了，常人在他这个年纪，早已是儿女成群了。
结果，他却还不曾成亲，府中上下都在催。
前头还只有他娘着急，但如今连身体不好的老夫人都开始为了这事操心了。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先回院子换身衣裳。”
回到自己院子，谢知彰刚要更衣，就见一个丫鬟急匆匆跑来：“世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谢知彰略一沉默，慢慢道，“你回禀母亲，我先去给祖母请安，稍后再过去。”
丫鬟应声退下。
谢知彰换了身轻缓的衣裳，这才往老夫人的翠云堂走去。
老夫人的院子在府邸东北角，是个清静的所在。
一进院子，就闻到浅淡的檀香的味道。自从小叔谢危岑和祖父去世后，老夫人就改信佛，整日里焚香念经。
“祖母。”谢知彰站在门外唤道。
“进来吧。”里面传来老太太温和的声音。
谢知彰推门而入。
翠云堂内烛火轻摇，映出檐角精致的木雕花纹，门窗上都是楠木所制，经年累月被熏得发亮，泛着温润的质感。
老夫人正站在内室里边的佛龛前，手中拨弄着佛珠，着藏青色暗纹锦缎，外罩一件银鼠皮的披风。
虽已年过六旬，但保养得宜，侧面除却眼角的几道皱纹，看不出什么衰老之相。
她的发髻高挽，簪着着白玉簪子身，耳边有翡翠耳坠，一派端庄雍容的气度。
佛龛前，檀香袅袅升起，在灯火映照下结成烟草轻纱。
老夫人惯常在晚饭前要在佛像前点上三炷香。
老夫人转身，看着大孙子，眼角泛着笑意，“见天儿的，都见不到你们的踪影，这又是去哪里了？军营可是说你早早回来了。”
谢知彰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胳膊，往正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