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反正心里是已经决定,说:“没事妈妈,等我有钱了,我们不去上学,出国去玩。”
出个沪市都给一家人累个够呛的,还出国,赵秀云没想过,只觉得哪怕有这一天也不会很快,但对着孩子的妥帖还是说:“行啊,妈妈等着。”
姐姐的心思还像芦苇一样飘荡,苗苗却已经早早沿着命运给的方向前进,她在漫长的基础学习后,终于要开始出门写生画人、画物,每周末都背着自己的小画板到少年宫集合,老师会带着他们四处走,有时候是公园,有时候是……臭水沟子。
方海正好有空去接女儿,就看他们一帮子学生围着条水沟写写画画,皱着眉头凑近看。
画的不是水沟,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别人家墙头钻出来的那朵花。
画花就画花,非得在臭水沟边上是怎么着?
方海带着对艺术的不解去问老师,老师振振有词说:“你难道没有看到那种秋风萧瑟和残花枝头的美吗?”
恕方海直言,给他一百年他都看不出来,回去还跟媳妇说:“我怎么觉得苗苗老师说话,十次有九次我听不懂。”
说的一句比一句古怪。
赵秀云倒是知道,说:“陈老师的绘画水平可是很有名的,美院几次想调他他都不肯去,就喜欢教少年宫的小孩子们。”
既然是名师,那偶尔有些与“凡人”不同的地方,方海觉得自己一下子又能理解,说:“是我境界不够吧。”
他文盲嘛,这有什么。
当然,虽然他一向自认文盲,但经过多年来的家庭熏陶,其实已经有很大进展,甚至在不久之后,给他带来巨大的好运。
第196章独处第三更
进入十二月,震旦为这一批公费留学生举办欢送会,在学校大礼堂。
赵秀云做为校报总编,又是本场晚会的负责人之一,有张门票。
正赶上是周三下午,方海能排休,索性来看热闹。
他们一家只要是能买到门票的,甭管什么京剧、话剧、相声,一个月总要去看好几场,觉得比看电视有意思。
大礼堂建于建校初,条件其实不能算太好,木制地板踩一下吱吱呀呀响,还没开场的灯光有些昏暗,演出者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方海穿梭其中,找到了自家媳妇。
设备简陋,排练的、说话的、吵架的,声音乱成一团,说话全靠扯嗓子。
赵秀云喊得都快哑了,火气也上来,被人拍肩膀,心想谁呀这是,回头那下都有些不耐烦,等看清是谁,几乎是雪山消融。
谁被区别对待,都会高兴。
方海略提高声音问道:“吃饭了没?”
赵秀云哪里顾得上,轻轻摇头,听见有人喊她,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跑。
方海寻思还有点时间,干脆去食堂买点吃的。不过学校食堂有补贴,本校师生凭饭票用餐,每个月定量供应。
他也不好意思跟人换,索性绕远路去校外小饭馆买。
几所大学其实都离得很近,催生了一条热闹繁华的街,现在当然都是国营店,什么都有。
方海买了两个肉饼,油纸拿着就能吃,现在大鱼大肉估计媳妇也没空吃。
新鲜出炉的,到手烫得很,这天气正正好。
怕凉得快,他回大礼堂的时候抄了条近路。
说是路,也不能算,是他执行任务时的本能,不管到哪里都会把地形记下来,脑海里规划出最近的路线。
来过学校几次,他已经知道翻过宿舍楼和工科楼中间那道墙,是最快的直线。
也就是他这身手,轻轻一跃过去,准确地和几个抽烟的男人面面相觑。
躲在这抽烟的几个人也发愣,左看右看,目光停留在墙上,寻思是从这从天而降的吗?
双方多少有点尴尬,方海有一种当年刚入伍,犯错被班长逮到的感觉,嘴角抽抽说:“打扰了,打扰了。”
说完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撒开腿就跑。
比预想里更快到大礼堂。
赵秀云正翻箱倒柜找衣服,有些发脾气说着:“反复强调过,后台很乱,演员们要看好自己的东西,这么大一件衣服也能塞不见吗!”
这明摆着添乱吗?和走到高考考场的时候说忘记带笔有什么两样。
方海站在边上等他们忙完,才过去说:“吃点东西吧。”
后台连空气都逼仄,赵秀云忙起来不觉得饿,松口气的时候迟来的觉得,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她赶快说:“饿死我了。”
两个饼三两口就没,方海还给用水壶装了一壶汤,两个人在布幕后面说话。
他趁着人吃东西的功夫说刚刚的事情,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好像把人吓到了。”
试想想,一个人忽然出现在眼前,可不吓坏了。
赵秀云好笑道:“你多大的人了,还翻墙,以为自己是小年轻吗?”
方海倒是说:“我不年轻,也比那些年轻人身体好。”
这话倒是真的,有时候搬搬抬抬,几位男同志都指望不上,赵秀云都得自己撸袖子上,就想着在家多久没干过这种大力气活。
干得少,就退化,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托锻炼的福,身体倒是越来越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