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儿本来是想自己去机场的,想着高明看一天摊子挣一天钱,毕竟本钱是几个小伙伴一块凑出来的,总得对大家负责。
但高明自己也知道,这种女装生意,其实靠的全是禾儿,她哪怕套块破麻布往街边一站,都有无数爱漂亮的姑娘肯停下脚步。
单凭他自己,是肯定搞不定。
索性歇一天,正月里还有的是机会。
禾儿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去的路上一直跟他说要进什么货。
还拿自己举例说:“我穿这个,是不是显得腰特别细?”
高明目不斜视,说:“你是本来就瘦。”
禾儿觉得自己不算太瘦,虽然肉不多,但一看就是注重锻炼的小姑娘,哪怕是上大学,她也坚持跑步,每天打拳。
实在是常年在外面,给自己添点保命的本事总是好的。
她双手掐着自己的腰说:“你不懂,这个版型是锦上添花。”
高明是真不懂,他觉得衣服穿来穿去都是那样,“嗯”一声,拽她一下往里带说:“看路。”
禾儿没站稳,倒打一耙说:“没被车撞,被你拽这一下差点摔死。”
高明哽一下没说出话来,只能说:“你当心赵阿姨听见骂你。”
腊月里头,什么死不死的,禾儿都能想起来妈妈生气的样子,吐吐舌头说:“我妈还是高材生呢,就爱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高明其实也不大信这些,但他尊重长辈们的习惯,只是说:“那你那天怎么还去广济寺上香?”
禾儿嘴唇动动,说:“就忽然想去呗。”
说起这个,高明本来就觉得奇怪,看她这样更奇怪,说:“你跟月婷又搞什么?”
这两个,真是没一天安分的,脱缰的小马儿没人拦,能一路跑到内蒙去。
禾儿反倒理直气壮起来,说:“就是做了个噩梦,去拜拜,有什么问题。”
反正越心虚,越大声。
高明别人不知道,还能不知道她,只说:“别闯祸啊。”
禾儿吐吐舌头不说话,在要转公交的地方下车说:“首都机场可真远。”
可不是远是怎么的。
建在东郊,一路过去最少要两个多小时,公交车上还没位置坐,司机也不知道在开什么车,总是突然踩刹车。
禾儿打小没晕过车,下车后吐得没背过去。
高明给她买水,说:“还早,站着缓一会再进去吧。”
他们这边说着还早,方海都已经快在机场转两圈了。
他来的时候是到南苑机场,那儿是建国前建的,和才建好没几年的首都机场不能比,只觉得这儿怎么看怎么气派,大落地窗还能看到飞机起飞降落。
他早年也不是干空军的,出任务的时候大多条件艰苦,能熬火车坚决熬,也是为低调起见,男人对这种大家伙总有一种憧憬,直挺挺站着看。
禾儿到地方,就看到爸爸,偷偷摸摸想吓他一跳。
殊不知方海的警惕心这么多年没放下来过,换刚从部队出来那会,能当场给孩子一个过肩摔,现在是想想才动,觉得除开自家姑娘也不会有别人,忽然回身,脚往上踢。
禾儿的反应也不慢,腰身后弓,只是没想到爸爸会突然来这招,一个没站稳,屁股坐在地上。
她气得脸都鼓起来,一半是觉得丢人,“哼”一声说:“我等下就跟妈妈说爸爸打我。”
方海还以为她能接住,把她拽起来说:“退步了啊。”
什么退步,禾儿觉得这话比自己刚刚拿下更丢人,袖子撸起来说:“才没有,再来试试。”
也不看看这儿是哪,刚刚保卫科的人都快扑过来了,高明觉得方叔叔平常也是挺稳重的人,说:“拍拍,落灰了。”
禾儿爱漂亮,穿的是一件带腰带的呢子大衣,也是因为这件衣服,她刚刚的动作才被限制,这会拍拍说:“八十块钱买的新衣服。”
还挺舍得。
方海着实没看出这件衣服哪里好,但是说:“回头我掏钱,给你妈也买一件。”
他这次出差有补贴的,还不少,等于是拿着两份工资,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买一件衣服还是绰绰有余的。
禾儿最知道家里的事,说:“买完您的口袋就空空啦。”
男人嘛,手里头放那么多钱做什么。
方海不觉得这算什么丢脸事,反而大方说:“可不,想买两件都不够。”
禾儿只冲爸爸扮鬼脸说:“我已经买啦,你晚一步。”
又说:“你也有一件。”
方海还是心疼孩子的,说:“你挣点钱也不容易。”
尤其是这天,风一吹凉飕飕的,街上一站就是一整天,嘴皮子都快磨破,还有亏本的风险,毕竟世上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
禾儿看爸爸一眼,说:“我觉得您挣钱才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