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能参加画展,觉得对自己也是一种巨大的肯定,毕竟老师在画画上也是诸多挑剔,但同时也很期待,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一个人买下自己的画。
回家路上她跟父母讲自己的心里话,一派坦然样。
赵秀云也觉得很奇怪,按说不缺吃喝长大的孩子心里应该没计算,但家里这两个,真是满脑子生计,不知道以为谁苛待过她们,真是想不通为什么。
赵秀云觉得兴许是遗传父母,毕竟他们夫妻操心得多的也就这些,不过绝不会愿意把压力转给孩子,只道:“你才十四,纵观历史,有几个人就能出名?”
死后出名的倒是比比皆是,不过这种不吉利的念头,她想想都要“呸呸”两声。
苗苗觉得这话也挺有道理的,毕竟年轻也是她的资本之一,只是人总会有幻想,觉得自己就该“一炮而红”,小丫头难得有些不自信说:“兴许别人也不喜欢。”
她学画以来,溢美之词不知道有多少,没飘得不知道东南西北都是因为定力好,这会又害怕大家说的都不是实话。
赵老师的场合,赵老师亲自带在身边的小徒弟,谁看了都只有夸的份。
不过赵秀云没跟孩子说这些,怕她以为自己就是不够好,只是沾光而已,说:“不够好的话赵老师也不会放你出去丢人。”
说是点评,多半也有炫耀的意思,人到这个年纪,自身已经立于高峰,只看后继有没有人。他赵千子孙虽然都不会画,但有徒弟也是顶好的,可不得拉出来让大家看看。
别的不说,赵秀云猜这些是准准的,苗苗也没有姐姐那样精于世故,挺好糊弄的,听妈妈这样说,那点忧愁又抛之脑后,说:“确实,老师也说我画得可好了。”
她也有骄傲的资本。
论自信,姐妹俩真是一脉相承,这昂着脑袋甩辫子的样子更是,赵秀云看了可爱,只觉得这两个孩子相似之处还挺多的,越大还越像。
她当然不会打击女儿,一个劲夸着,方海静静听,时不时附和两句,一家三口慢慢回到家。
第279章影响第二更
一九八五年,五月二十三日,首都发出《关于禁止领导干部的子女、配偶经商的决定》,指出凡县、团级以上领导干部的的子女、配偶,一律不准经商。
消息一出,举报成风。
自知青大规模回城至今六七年,第一批吃螃蟹的人都多多少少有点关系,不然以当时的风气,谁敢冒这样的危险。
赵秀云里里外外打听,觉得政策好像又收紧不少,很是为孩子担忧——总觉得是他们拖累子女。
禾儿收到父母的信以后倒没什么大反应,只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毕竟凡是规定,多多少少都有空子钻,她又不是那些利用父母职权倒买倒卖,侵吞国有资产的人,自然是什么都不害怕的。
孩子胸有成足,赵秀云夫妇是全然放心不下,静观事态发展,觉得还是有一些比较疏漏的地方,《决定》一来是针对机关干部家庭,二来是经济部门工作的家庭,三是各大型国有厂干部家庭,对方海这样的公安学校副校长的,监督力度没有那样大,毕竟他平常是教书育人为主。
而赵秀云的级别又还不到,对孩子的影响不是很大,就是今后需要避嫌,理论上两者之间最好不要有什么业务交叉,不过她自觉在电视台也待不了多久,大不了到时候辞职不干。
当然,这条新规定对她也是有影响的,方海觉得真是一个人,打乱全家规划,有时候自己都叹气,一下子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新的想法。
赵秀云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安慰他说:“又不是你的错,这种事没办法的。”
谁也预料不到会这样。
方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道:“再看看吧。”
反正禾儿也要明年才毕业。
不过禾儿的事可以不急,小麦大米姐弟却到毕业回沪市的时候。
他们俩买下的是方家泰康里的旧房子,之前一直在出租,赵秀云帮他们收回来之后,找人又重新打扫过,把家具什么的都添置好,到日子去车站接人。
小麦虽然写信来说“不用接”,但料想赵阿姨也是一定会来接的,出站的时候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我们没多少东西,自己回去也可以的。”
说是没多少,大米连打招呼的手都没有,毕竟在广州上四年学,行李肯定不能少。
方海帮他拿一半,说:“累不累?”
大米手都快断了,有些东西他都觉得没必要带回来,可以买新的,但不敢反抗他姐的权威,自己哼哧哼哧已经快死了,但还是很坚强地说:“不累。”
男子汉大丈夫嘛,要说累方海也要批评他,这点活算什么呢。
他提一口气,手上用力说:“你这里面装了什么?”
大米哪里知道,下巴抬向他姐说:“都是些没必要带回来的东西。”
声音压得低,小麦也听见了,骂他说:“我看你现在阔得很,能用的东西干嘛不带。”
她是挣了点钱,不过打小的习惯就是抠门,现在都是两套衣服换着穿,多余的钱全部攒下来。
这样其实也不行,赵秀云有心说她几句,不过这儿也不是讲话的好地方,只说:“先回去吧。”
他们今天来接人,方海是借到车的,只要自己出油费就行。
他把所有七的八的放在皮卡车后座,被堆得满满,说:“能把这些都带回来,你们也是了不起。”
反正大米觉得了不起的只有自己,甩甩手说:“我姐都舍不得扔。”
又很是羡慕看着这辆车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买一辆。”
理想还挺大,自行车都还没有呢。
方海现在就想买摩托,心里指望着退休能骑上。
小麦是该抠门的时候抠,听见这话说:“等生意做大一点,总是要买的。”
说到做生意,赵秀云问道:“你们想好了吗?”
信里说什么都不方便,她没细问,孩子也没细说,只是知道他们拒绝毕业后分配的工作的时候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