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信鸽。”龙凌说,“往日里暗部在无法正常通信或者传递信息的地方处理事务时,便会用信鸽来通信。属下也不确定信鸽在不在将军府,于是便去试一试。”
“如何?”
龙凌道:“属下在将军府守了一整天,耽搁了些时间,终于等到了将军府养的那一只信鸽,已经通过信鸽给暗部发信,让他们来接您了。”
他很专注地看着杜阮,说出的话也全然是为杜阮考虑的:“住在萧王府是权宜之计,小姐,您应该尽快离开这里,去暗部,没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安全,您想做什么,大可以让暗部去为您实现。”
杜阮错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问:“……我想解散暗部也可以吗?”
“在您安全的前提下,如果您真的希望——当然也是可以的。”龙凌说,即使被杜阮错开了眼睛,他也丝毫没有动摇,专注地看着对方,“小姐,属下和暗部,我们都愿意为您的愿望出生入死。”
杜阮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想: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你们不要为我出生入死。
她一言不发地跳下窗台,觉得自己很难与龙凌解释。
迎春、龙凌还有杜家暗部,总是有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他们把杜阮这个人和她意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上一世杜阮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本来就晕乎乎地搞不清楚情况,她看书时又对杜阮的结局有些意难平,便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能不能为杜家平反?”
于是,他们就为了这一句话,为杜阮征战到全军覆没。
这让杜阮觉得有些惶恐,她总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就像是幼儿举起尚方宝剑一样,握住了远超自己应该掌握的力量,能不惶恐么?
其实上一世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为杜家平反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无比真实的游戏里的任务,虽然有必要完成,但到底没有那么上心。
真正让她上心、让她背上责任的,是上一世朝夕相处的那些暗部们,他们忠心耿耿,每一个人都为杜阮受过伤、吃过苦,也每一个人都真心实意地疼爱着杜阮。
杜阮想,她得要好好想想,这一世,该怎么给暗部们挣出一条路来。
萧蒙本来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对方只字不提合作的事情,态度又怪怪的,杜阮已经开始怀疑他靠不靠谱了。
……或许是时候给自己找一个新的合作伙伴了?
她想着,光着脚踩在窗台上,然后转身倒回美人榻。
龙凌从正门快步走进来,追到她身边,问道:“小姐,您要睡了么?”
杜阮点点头,虽然她得好好想想这件事,但现在——实在想不通,就先睡一觉吧。
龙凌又问:“迎春不在,小姐,要属下在外间为您守夜么?”
“不必。”杜阮说着,脱掉了身上的大氅,她内里只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纱裙,外面却披着一白一黑两件大氅,白色尚且合身,扣子也扣得整整齐齐,但最外面那件黑色的显然大出许多,松散地搭在她的肩头,那是萧蒙的外衣。
她将黑色的大氅折好,随意地叠在白色大氅上面,把它们都放在美人榻上,才下了塌,踩进软底的绣鞋里,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床前,对龙凌说:“龙凌,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歇下吧。”
在龙凌看来,对于杜阮来说现在除了杜家暗部,其他地方都是十分危险的。而且萧王府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甚至可以算是危机重重,当然要小心为上。
他坚持:“小姐,让属下守夜吧,怎么能在外面毫无防备地安眠?”
“……怎么说得好像露宿荒郊野外似的。”杜阮笑道:“龙凌,这里是萧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些事情,再一再二总不可能再三——好了好了,你就安心吧。”
龙凌沉默地回望她,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看着她,目光里有种无形的力量。
“……”见龙凌还是坚持,不肯放弃,杜阮拗不过他,只能无奈同意,“那你睡外间去,外间还有一张铺好的守夜床——萧王府有得是侍从巡逻守夜,如果你困了就直接睡吧。”
她翻身上床,解开帷幔,绣着仙鹤的白纱散落下来,如一层软软的云遮住了她的视线。
轻到微不可闻的脚步声,紧接着外面豆粒大小的烛光被人吹熄灭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唯有不远处大开的窗户里泄露出一片皎白的月光。
杜阮转过身,望着头顶的一片漆黑,轻轻地说:“晚安。”
外间沉默一会儿,低沉的男声传来:“晚安。”
……
次日一大早,杜阮便被迎春唤醒了。
——准确地说,是被香味唤醒的。
大约是听了她昨晚的一番话,这位干劲满满的侍女一大清早便准备了一满桌的早膳,杜阮昨夜熬夜到半夜,清早迷迷糊糊地起床,梦游似的走到桌前,定睛一看,只觉得这份早饭丰盛得连皇帝的御膳见了都要大为羞愧。
杜阮看了看外间,早上迎春来时龙凌便回去了,现在这里只有她们主仆二人,杜阮发出了质朴的疑问:“……这么多,吃的完么?”
迎春却没有在意这个问题,或者在这位高门贵女的贴身侍女眼里,这一切都是小问题。
之前迎春提起的侍女也好、现在一整桌丰盛的早膳也罢,还有平日里迎春对于服饰珠宝的见地,有时候会让杜阮觉得迎春比她这个现代冒牌货更像千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