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华的眼神冷冷扫向福慧。柴娘子抽出帕子抹眼泪:“诸位高邻可要为我做主,郦家是眼瞅着人杜家中了省元,别起了势利之心,才借着口舌琐事来悔婚哪!”
福慧故意高声道:“柴娘子!你我两家只是议婚,又不曾下聘,何谈悔婚另嫁——”
柴娘子忙道:“谁说我没下聘,我家下的聘礼,分明在你家里头!”她环顾四周,眼睛一亮,高喊:“一定在那儿,来人,给我搜!”
郦娘子作势要阻拦:“那是我家放茶货的库房!”
福慧忙揽住她的手臂,劝阻道:“娘,聘礼本是无影事,叫她搜,我看她能搜出什么来!”
隔壁院中,杜婆婆早听见了,不禁摇了摇头。心想:忽晴忽雨不是好媒,无端惹出这个是非来,这位郦三娘子再好,怕不是我儿命里良缘了!
这边柴娘子一声令下,柴家仆从马上闯入院内的柴房,很快抬了几箱东西出来。
寿华说:“柴娘子,这都是我家的茶叶!”
柴娘子上去撕了红封,当众打了开来,取出一顶头冠:“这是茶叶吗?看看,大家都看看!是我柴家准备的珠翠团冠一顶,金镯四对。这里是茶饼、羊酒!”
郦娘子冲上去一只只开箱,果然全都是聘礼。
郦娘子劈头问寿华:“怎么回事儿?这茶叶怎的全变了聘礼!”
寿华瞪了福慧一眼:“娘呀,家里出了个女奉先,卖得还是亲娘和亲妹妹呢!”
福慧听得好笑,郦娘子愕然。
柴娘子向郦娘子挤眉弄眼:“对,还有那箱子,都是极品的花平罗呀。铁证如山的,敢把女儿嫁了别人,我上衙门告你去!”
众人议论纷纷:“郦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是啊,哪儿能出尔反尔呢!”
“只为疼爱女儿,就势利些个,也是人之常情嘛!”
“可一山又望一山高,许了婚又变卦,那就违了大宋律了!”
乐善终究没拦住康宁,一路追着她下楼。姐妹几人正好瞧见这一幕,不由惊得花容变色。
郦娘子瞅瞅隔壁杜家那堵墙,生怕对方听不见似的,高声喊:“告!凭你去告!是你爱富嫌贫不肯做亲,又舔着脸啃回头草,世上哪儿有这等没头的官司,我看谁接你的状子!”
柴娘子道:“快问问你两个女儿,敢将许婚的女儿另适他人,那是要杖责一百的!”
郦娘子抽了帕子大哭起来:“我冤哪,女儿只得一个,如何嫁得二郎,这不是要难死我嘛!”
杜家媒人插不上话,早悄悄从院里溜了出去。
康宁说:“坏事了,好德,快请了杜家来商议。”
好德作势往外跑:“哎,我这就去!”
乐善却说:“不好叫杜家知道的!”
康宁说:“媒人都跑啦,闹出这么大动静,一墙之隔哪儿有听不着的,快去!”
正说着,小厮灵药果然跑了来:“郦娘子,柴娘子,我家老太太说了,二位都是体面人家,休叫外人看笑话,凡事都有商量的,请去院里说话!”
潘楼阁子里,柴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柴娘子。
柴娘子蓬头散发、仪容不整,却还一副打了胜仗的骄傲模样,女使在给她脖子上的抓痕上药。
柴娘子得意洋洋:“安儿你放心,别看那郦家的是个泼人,真要打起架来,娘也不输阵的!她要还不肯服软,我拉她上公堂!”
范良翰竖起大拇指:“表姨,你可真威风!”
柴安大怒:“你还敢说,都是你挑唆的!”
范良翰撇嘴。
柴安无奈:“娘!”
“哎呦,轻点儿,弄疼我了!怎么了,娘还不是为你——”
“我用不着!只为夺回这门亲,竟然捏诬郦家悔婚,亏你们想得出,都是馊主意。告诉你们,我立定了主张要去泉州,日子都定下了,谁来也动不了我的心!”柴安说着踢了范良翰一脚,“我娘再闹,我只打你一个!”
柴安怒容满面地走了,把门摔得震天响。
柴娘子和范良翰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柴安刚走出门口,听见里头传来的笑声,不免惊诧回头。
这两个疯了不成,竟还笑得出来!
德庆赔笑:“郎君,主母和范郎君为得谁来,你心里明镜儿似的,好歹领了这份情,索性——”
“还不住口!马上备礼!”
“对呀,现在就去郦家,一巴掌过去要是没个甜枣儿,这手不白疼了嘛!”
柴安却说:“随我去杜家!”
“杜家?!郎君!”
……
杜家小院,柴安环顾四下,周围已整顿一新,到处张红挂彩,喜气洋洋,他心也不由沉了几分。
德庆捧着礼物,小声嘟囔:“不就中了个省元嘛,前年孟状元要买宅子,还不是向郎君商借款子,他倒在您跟前拿大!还有那个死灵药,也是个忘恩负义的——”
“是我们有错在先,多等上一时半刻也是应当的,怎么,这就累断你的腿了?”
“小的哪儿敢!”
杜仰熙从正房走了出来,拱手道:“劳柴兄久候!哎呀,瞧我这脑袋,读起书来什么都忘了,失礼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柴安如常笑道:“叨扰了!昨日家母失礼于人,只恐元明见怪,特来向你当面赔罪,还以为元明不肯让我进门呢!”
“哪里的话,柴兄,里边儿叙话。”
杜仰熙把柴安迎了进去。
廊下,杜婆婆听见了柴安的声音,敏锐道:“那是什么人?”
灵药看了一眼鼻孔朝天、满脸不悦的德庆,低声道:“是汴京有名的富户,一位姓柴的郎君。”
“柴?!难道是他?”杜婆婆忍不住上前追问德庆:“两年前,柴郎君行商可曾经过鄂州?!”
德庆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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