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月庵禅房里,沈睦皱眉站起身来,还是不相信她们的话。
“你们未免也太小心了,人家热茶好饭招待,哪个生了歹心要害你,一个个胆小如鼠,传出去叫人笑话!我这就出去唤了那慧静进来,看她有什么古怪——”
话音未落,沈睦已手酸脚软倒在桌上,归娘要去扶她,自己也倒了下去。
太夫人虚弱地伸手:“四娘,四娘……”
“太夫人!”
太夫人一头栽倒在好德怀里,琼奴惊觉四顾:“不,不是茶,这香味不对!”
琼奴忙用袖子捂住口鼻,抢上去将檀香打翻了,可是为时已晚,她也倒在了香炉前头。
乐善神智昏沉,险些就要倒下,好德当机立断,拔下簪子猛地扎在她胳膊上。乐善疼地一下子睁大眼,差点痛呼出声。
好德果断捂住她的口,又迅速挣扎着过去打开了后窗,清风瞬间灌入,冲淡了屋内越来越浓郁的香气。
片刻后,两个女尼闯了进来,屋里人倒在桌前,好德倒在窗下状若“昏迷”,后窗大开着。
“不好,人从后窗跑了,快追!”
女尼们跑了出去。好德这时才从床下艰难地爬了出来,看了好德一眼。
好德力气用尽,强撑道:“快走!”
开封府内院,正在进行开棺验尸。
棺盖打开,沈慧照快步上前一看,呼吸猛地一窒,几乎不敢置信自己的眼睛,其他人更是或捂住口鼻或别开脸,谁都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棺内女子痛苦地蜷缩成一团,痉挛佝偻犹如虾米,棺材板上遍布一道道抓痕,血痕累累。
沈慧照厉声道:“棺木上抓痕累累,触目惊心,分明是人在棺材里醒来,拼命挣扎呼救,最后气力用尽、活活闷死。邓景复,你敢将活人封进棺木,你罪该万死!”
邓景复只看了一眼,惊得面色发白:“为何会这样,娘子明明断了气的,娘,你看见了,邓家人人都看见了!怎么会死而复生,不可能,这不可能呀!”
沈慧照命令:“来人,将邓氏母子收押,着仵作人查验尸身,择日再审!”
邓母扑上去护住儿子:“儿子!儿子!停灵三日,吊唁亲友可为我们作证!她死了的,真是死了的!”
衙役上来押走邓景复,他还呼号不已:“冤枉!大人!冤枉哪!”
谯度命令:“全部带走!”
纪母扑到棺材边上,凄声大哭:“我的女儿呀,你死得好冤,就死了也不能瞑目!”
衙役将棺材抬走,纪母和阿桃追着离去。
谯度不敢置信道:“世上竟有将活人封棺之事,邓家何其残忍。”
沈慧照沉吟:“到底是生产时昏死,误被封入棺中,还是被人蓄意谋死,暂时还不能下论断。若是后者,纪氏无辜惨死,本官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绝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
谯度动容:“是!”
沈慧照望着远去的棺木,深深叹了口气。
延月庵后门,乐善跌跌撞撞逃出,频频仓惶回顾,到了门外却见树下拴着一辆马车,她上前解开了缰绳,牵了马儿就走。
盗匪发现大喊:“她从后门跑啦,快追!”
乐善连滚带爬地上了马,狠狠一鞭子,马儿飞奔出去。
等人走了,慧静才带人走出来,面上不见半点急色,笑道:“做戏要做全了,知道怎么办了,去吧。”
盗匪纵马,追着乐善而去。
乐善不擅骑行,只能紧紧抓住缰绳,身体趴在马背上。马蹄声越来越近,她心里一急,艰难地勒住缰绳,从马背上滑了下来,狠狠一拍马臀:“走!”
马儿向北方狂奔而去,地上落下一串鲜明的马蹄印。
她顺势藏身在附近草丛,很快便瞧见两个盗匪疾驰而过,追着前方的马儿走了,很快消失无踪。
不知过了多久,乐善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走,盼着有过路车马经过。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群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君狩猎而归,马身上都载着大大小小的猎物,后头还跟着如云的仆从。
乐善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确认不是盗匪去而复返,忙呼救道:“救命!救人!救人哪!”
马队眨眼间到了她跟前,领头的绯衣郎君面容在夜色下朦胧难辨,只是居高临下地扫向狼狈的乐善,语声傲慢:“你是什么人,为何孤身流落荒野?”
乐善急道:“我是潘楼街郦家五娘,同姐姐们来延月庵上香,谁料那庵堂遭一伙强人占去,我要赶回开封府报信,还望郎君行个方便!”
“哦,潘楼街郦家的,四福斋的人哪。”
乐善听这语气不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男仆燃起火把,陡然照亮了领头郎君的面容,那是一张英俊桀骜的脸,令人望而生畏。
杨羡问道:“郦五娘,还认得我吗?”
乐善睁大了眼,电光火石般地想起了眼前人。
“当初我好意纳郦三娘为妾,郦家却告了御状,害我被官家申斥,又被禁足大半年。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呀!”
乐善转身要逃,却被一众纨绔郎君策马围了起来。
……
杨羡骑着马儿,乐善被他绑在马后,咒骂不断:“杨羡你这乌龟烂王八,你要求神拜佛,保佑他日别落在我手上,否则我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将你活活煮了,挫骨扬灰!”
杨羡大笑:“怪道人说郦氏一门六虎,不守闺范,果然泼辣得紧,家学渊源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