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埋着头,不敢放任视线往更远的地方去。
许多人好奇地狱是个什么模样,无尽的黑暗还是灼人的火焰,他觉得他们想的都不对,所谓地狱,不过是你生命中的一切都被摧毁,却独独留下你。
他仍不敢抬头,只觉头顶落下的光摇晃得厉害,要将他狠狠推倒一般。
只听哗啦一声,宝剑脱手,他双膝落地,重重跪在这座已死去的城池面前。
大人!身后的士兵见状,赶紧来搀扶。
大人您没事吧?他的胳膊被紧紧握住。
没事不用扶我。他摇摇头,却仍不愿抬头。
您没事,我们有事啊。耳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又古怪。
他一惊,猛然抬头,身旁哪是他的士兵,分明是个漆黑的人形怪物,浑身冒着热气,脸上只得一对冒着红光的眼睛在死死盯着他。
他心下大惊,一脚将之踢开,提剑在手,指着滚到一旁的怪物怒斥:何方妖孽!
怪物慢慢爬起来,一言不发,只笑得像一只被卡住脖子的鸭子。
冷汗湿了他的衣裳,一阵风吹过,背脊上更冷得厉害。
他忽觉身后不妥,转身看去,手中宝剑差点又落了地
无数漆黑的人形自地上逐一立起,都生着相同的赤红眼睛,齐齐盯着他,说话也异口同声:段大人,为何不开门?为何不开门?
他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一时间不知该顾前还是顾后,满腔惊惧与怒气都凝在寒光闪闪的剑尖:你们你们休得猖狂!
为何不开门?为何不开门?
数量越来越多的黑色人形摇摇摆摆地朝他聚拢,无数张嘴里只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
为何不开门?为何不开门?
声音如咒语,搅扰得他心乱如麻,头痛不止。
滚开!他怒吼一声,拿出毕生所学,举剑相抗。
可是他的剑对它们并无用处,斩断一个,又冒出一个,任他在敌阵中杀得尽心尽力,却永远占不到上风。
挥剑千万次,铁打的汉子也没了力气,他气喘吁吁半跪于地,眼见着周遭的敌人如潮水般涌来,每一双血红的眼睛里都是即将大仇得报的渴望。
他咬紧牙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站起来,举起剑摆出殊死一搏的姿态,可转眼又不知动了什么心念,身上的狠劲突然没了支撑,只听当啷一声,他竟垂下手,松了剑,站直了身子,冲着围上来的敌人笑笑,抬手指了指自己。
几乎同时,天地都不见了颜色,汹涌而来的焦黑堵住了所有能喘息的缝隙,他觉得自己被挤压到虚空中最深的地方,一层又一层的力量还在不断叠加,压得他生不如死,所有的痛苦都凝结在喉头,化作一声嘶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