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不留后手?谁会毫无保留的把实力交给萧衡?
既然是他们给的,自然他们也会轻而易举的收回萧衡现下拥有的一切权力。一旦萧衡连现下手上的权力都失去了,他就只剩下了不得好死的下场。
在“苟活”与“凌迟”之间,只怕没人会选择后者,所以她凭什么劝萧衡?她又拿什么劝萧衡?
萧衡并没有指斥苏绾的异想天开和大逆不道,只缓声问她:“你不怕死?”
苏绾摇头,诚实的道:“怕,还很怕,可是……我更不愿意……”
她不知道怎么说:“也许是不愿意看到更多的人因三爷而死,也不愿意看到三爷枉背这些污名。”
萧衡只淡漠的道:“习惯了,污名恒多,不多这一桩两桩。”
苏绾不说信与不信,只问:“那三爷真的就全然的心安理得,没有一点儿愧疚和后悔?”
萧衡当然可以坚决的说“不”,但他却犹豫了。
苏绾便往上挣了挣,伏在他颈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把自己的脸贴到他的颈边跳动最有力的动脉上,道:“我不想要什么权势富贵,就想过平平淡淡、寻寻常常的日子,我想生两三个孩子,守着他们,和自己的男人过上大家都能过上的日子。”
她眼泪默默的淌下来,温热,却转就只剩下濡湿和冰凉。
“我从小就没了爹娘,那会儿也不懂什么悲伤和孤苦,可越长大越想,如果我也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有爹娘庇护,一定会比现在过得舒心。所以我就想,我一定不让我的儿女像我一样……”
其实这也是萧衡的心声,在他冷硬和变态的外表下,在他冷酷残忍的内心深处,始终有那么一丝微薄而柔软的希望:哪怕他仍旧是庶出,可如果亲娘并没有过早的以那种残酷的方式死掉,他绝不会变成现在这个魔鬼模样。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不好,但他真的不喜欢就是了。
就像苏绾说的,凭什么世人都能过上平淡寻常的日子,于他来说却是难以企及的奢望呢?他甚至不敢娶妻,不敢生子,因为害怕自己不得善终之后,拖累了她们。
他颇有些嘲笑的问苏绾:“你后悔嫁过来了?”
苏绾轻声呜咽,道:“三爷这话好没道理,后悔有用吗?该不该嫁也嫁了,何况三爷……很好。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起码对我很好。我不是神佛,没有舍己为人的大爱和大善,我有的只是人性里所有人都会有的弱点和自私,所以我只想顾全三爷和我自己。”
再说了,熙景帝实在不是个合格的皇帝,再这么放任下去,以后死的臣民不在少数。
他现在就是疯子,没有任何人和事,也没有什么原则和制度可以再挟制他,可放任他做事全凭一己喜恶,这对整个家国来说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真话有时候挺伤人的,可这会儿苏绾的真话,对萧衡来说却是莫大的安慰。
他又何尝不一样呢?原以为娶妻么,横竖早晚要娶,娶谁不是娶?可谁成想娶了软弱、柔顺的苏绾,会令他初衷大改呢?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将来会因为自己,而令苏绾受尽□□和折磨,他便一百二十个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