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时梦敲了敲脑袋,痛苦地回忆:“好像是周五正式比赛。”
她正好考完了。
“我走了,晚上不用等我吃饭,稍微剩一点给我就行。”
“路上小心。”
周以汀本不愿再去补习,但忍气吞声,实在不是她的个性,要退出,也要把话说个分明。
老唐见她来了,也不吱声,自顾自继续给人发卷子,到了她这,停顿了一下,嘀咕道:“不是说不来了么,我差点少印一份。”
周以汀低着头,长发遮去了她的神色,眼前轻飘飘落下一张复习提纲,她什么话都没说,捏着卷角,拿出笔袋,开始听课。
隔壁桌,吴锐听到动静,心神难安,拿眼睛看了她好几次,他家拖了好多关系弄到一个名额,没想到碰到了周以汀。女生坐下后,姿势就没动过。老唐一般不招收一对一,想找她辅导的人太多,开了个精品小班,一般就5个人,她能逐一关照,但这里有六个人,显然周以汀是那个多出来的。一下午的课,老唐不时抛出几个问题,但每次都错过周以汀,周以汀也不会举手,自顾自做着笔记。
煎熬过一下午后,总算到了下课的时候,老唐开始总结发言,无非是要他们保持好状态,期末考试争取满分,下半年马上就要进入高三,必须努力为自己高考加足马力。
周以汀面无表情地听完她这番陈词,其他同学开始收拾东西的时候,周以汀突然站起来,走到老唐面前,丢下一封厚厚的信封。
老唐没动,透过滑落的眼镜,不太友善地看着她:“小周,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以汀等着她这句话,把准备好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从我来上第一节课到现在的学费。您数数,别漏了。当初,我爸作保,推荐你到一中就职,这么多年来,一直拿您当挚友,您家两辆新车,都是我爸托了关系给您低价买到的。您也承诺,只要我想学,您家大门免费为我敞开,只可惜人走茶凉,才一年不到的时间,您就看我不顺眼了,觉得我平白占了一个名额,少赚了钱。我举手,您装看不见,我答题,您百般挑错,我也觉得没意思,反正按照您时下一节课的价钱,都给补上了,只多不少。谢谢我就不说了,钱货两清。”
底下的学生不由自主,都停下了动作,吴锐也是,上一次课上,周以汀举手答题,老唐竟然来了句,没人知道,没人我就继续说下去了。分明把她无视了,他们当时还奇怪,周以汀成绩很好,人又聪明,老唐为什么不喜欢她,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老唐被当众戳中了心思,一向为人师表自持的人,顿时沉下脸,指着周以汀的鼻子义正言辞道:“你忘恩负义也就罢了,还在这胡乱造谣,拿着你的钱,赶紧走人,我就当没教过你。”
“好几万呢,您真不要?”
老唐顿时瞳孔一缩。
周以汀笑了笑:“钱我留下,情也不欠。”
说完,甩头就走。
她前脚走出,吴锐后脚跟上,今天没有江时烈在外头等着,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到车站。车站广告牌光亮的表面倒映出两个少年人的背影,中间隔着一米的距离,吴锐扭头看了周以汀好几次,刚好一辆车停下,下来一拨人,吴锐为避让人流,往周以汀这边靠了靠。
“你跟着我做什么,想说什么?”周以汀突然开口。
吴锐仰头看了看车站灯牌:“顺路。”
周以汀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但在吴锐眼里,这笑淡漠至极,却比哭还难。
她这个时候,不想有人跟在身边,哪怕需要人陪,她并不希望是身边这个人。
周以汀脑子里冒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之所以模糊,大概是因为她这不争气的眼泪又要冒出来了。
周以汀走到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身后吴锐没赶上她的速度,眼睁睁看着她上车走了。
她从小生活在富足又安逸的环境中,父母宠溺,老师关爱,她自己又争气,顺风顺水惯了,养出一身骄纵,失去父母的那天,她就知道这一辈子,都不会再顺遂了,可没想到,每一日都能让她倍感疲惫,每走一步都能叫她呼吸困难。
她回到家的时候,江时梦正在书房里工作,她轻手轻脚地放好球鞋,走到餐厅时,看到阿梦姐姐给她留的饭菜,还真可笑,原本跟她亲近的人,在她父母过世后,纷纷与她保持距离,反倒是新认识的陌生人,给予她一日中少有的温暖。
虽然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把饭菜都吃光了。
其实上一次,她被江时烈撞见的时候,已经有点受不住,很想跟他说一说委屈,最后还是拉不下面子。现在,她想了,可人不在身边。
周以汀拿出手机,翻开他们的聊天记录,这家伙还真小气,她重新加他微信,他竟然没通过。
三点水:喂,你哥最近在做什么?
谢江一般而言,信息秒回:他还能干嘛,忙比赛呗,本来说好带我一起走的,该死的期末考试。
三点水:考完不就能去了。
不用谢:不敢。
三点水:为什么?
不用谢:没得到他同意,瞎跑过去,非得被他骂死。再说,我没那么多钱买机票。
三点水:我出钱。
不用谢:啊?你出钱让我去?
谢江温书的瞌睡都被赶跑了,当即坐直了身子,他马上想明白了:你要跟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