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她是来自湖湘之地的,又专职验尸,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由她来说,无形中增添了许多的可信度。
她这么做,是因为母虫都是需要人以精血喂养的,陈家一定有人有施术之人。
当时她的父亲池祝同苏仵作找到的那具尸体,都已经十多,即将成年了。要养一个宿主不容易,那孩子一定是已经物尽其用,害了陈家想要害的人,方才会被弃之如敝履。
陈霖虽然心狠手辣,冷清冷性,但他那会儿年纪不大,二十左右的人,没有能力做这个养蛊虫的人。是以,这个人十有八九乃是曾经外放过去的陈老爷子。
幼虫尚且要进入人体才行,母蛊又岂会乐意待在冰冷冷的盒子里,被人束之高阁?十有八九的养蛊人,那蛊虫都是随时携带着的。
池时晃了晃手中的配饰,神色一冷,“除了杨乔之外,其他孩子你们都是从哪里找来的?他们的骸骨都在何处?你们想要害的,已经害了的,又有哪些人?”
“陈家位高权重,要害的人,一定也不是一般的人。你们即便是不乐意说,我们可以一个个的去查。毕竟突然暴毙的人,可是不多的。陈老爷子,你想好了吗?你可能承受那些人的怒火?”
陈老爷子身形一晃,一口老血吐了出来,瞬间撅了过去。
一旁的陈霖立马扶住了他,“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将老爷子抬进去。”
陈家其他的人,恍恍惚惚的看着二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动,“楚王殿下和这位池仵作说的是真的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霖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他一把背起了陈老爷子,便朝着自己的书房走去,“殿下同池时进来一趟吧,有些话,我会原原本本的说清楚的。”
“以前我以为不会有这么一日了,可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池时同周羡对视了一眼,跟着陈霖走了进去,白天他们来过这里,那会儿陈霖乃是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现如今,不过是一夜光景,他已经是个阶下囚了。
陈霖走进屋去,将陈老爷子放在了逍遥椅上,又掐了掐他的人中,见他醒了过来,方才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是我父亲的一念之差。”陈霖看了陈老爷子一眼,有些痛心的说道。
“同我外放湘西,是父亲操作的结果不一样。当年父亲去那里,是被贬庶而去的。那会儿陈家虽然也是大族,但并不得圣心。父亲满腔热血,被浇了个透心凉。”
“他一直渴望起复,可是不但没有等来任何转机,反倒是那些害他被贬的人,越站越高。那会儿,他遇到了扎林族的一个姑娘。那个姑娘教了他他们的祖传秘术,并且送了他一只母蛊。”
“父亲乃是陈家那一辈嫡长子,心高气傲惯了,当时陈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没有扛住,一下子便走了歪路。”
陈霖说着,苦笑出声,“我这么说,你们可能会以为,我是在为陈家开脱,但我说的都是实情。我们一开始,并不知晓,那种蛊毒,会让人暴毙。只当他如同催情香一般,能够迷惑人心。”
“开弓没有回头箭。父亲寻了童男童女,细心调教,又给他们种了虫,想要通过他们铺出一条青云路来。父亲回京,自然不能带那个扎林族的姑娘来,不然的话,细心的人一查,便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池时听到这里,又忍不住开了嘲讽,“所以你父亲就杀了那位姑娘,一了百了。之后你子承父业,杀了杨安芷。”
陈霖艰难的看了一眼池时,点了点头,“当时他以为,同那边再也不会有什么联系了。可万万没有想到,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如同你所了解到的一样。蛊虫开始不稳定起来……”
“先是有同那些孩子亲密接触的人,突然暴毙了,不止一个。我们把那些孩子,都养在京城郊外的一个庄子里,请了人悉心调教,琴棋书画,诗书礼乐,样样都学。”
“给他们吃好的喝好的,甚至连他们的一根手指头都不会动。那些孩子也很听话,除了杨乔。”
“那一日,孩子中有人过十六岁生辰,他们以兄弟姐妹相称,全都聚在一起庆祝,可不料,那孩子蛊虫突然发作……整个人爆成了一个血人……当时混乱极了,所有的人,都吓坏了。”
“杨乔就是趁着那个机会,逃走了。我们当时怀疑,怕不是孩子活不过十六岁……于是,当天夜里……”
池时皱了皱眉头,“所以你们就弄死当时快要满十六岁的另外一个孩子,避免蛊虫钻出来,别人发现端倪。然后将他抛尸乱葬岗。正好叫我阿爹同苏仵作捡了回去。”
陈霖点了点头,“没有错。我们一边找不到杨乔,另一边你阿爹池祝断案如神,很快便查到了眉目。我们当时十分的慌乱……可万万没有想到,意外还在后面。”
“杨乔太饿了,出现在了市集里,还正好被徐青冥给画了进去。当时查屠夫案的欧阳推官,受过我们陈家的恩情,于是我叫他帮忙,偷了卷宗里的那张画出来。”
“我那时候,刚刚才知晓父亲的这个秘密,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些孩子。更加不知道,那个逃跑又被抓回来了的杨乔,就是杨安芷的堂弟……”
第二三九章池祝旧事
陈霖说到杨安芷,语速慢了几分,“杨乔身体里已经种了蛊,他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杨家了。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晓了……父亲用杨乔威胁了杨安芷,她在最后,向我求救了,可是我不能救她。”
“这件事情若是暴露了,那么整个陈家就全完了。杨安芷死了,我还来不及悲恸,你的父亲便同胡推官,闹出了更大的事情来。”
陈霖握紧了拳头,有些唏嘘的看向了池时,“我看着现在的你,就像当年初次见到池祝一般。我当时就在感叹,为何世间会有这么聪明而又敏锐的人呢?”
“为何会有把别人的清白,把律法的公平,当成自己一辈子都要去奋斗的人呢?他越是光明磊落,越是热血向前,就越发的承托得,我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说起来,我们陈家祖上,号称君子笔。我儿时的梦想,便是成为一个直臣,站在朝堂之上,流芳千古。可是到头来……从我知晓了阿爹的荣耀与地位是怎么来的,我便知晓,我一辈子,都做不了那样的人了!”
“一步错,那是步步错!我这么说,也不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父亲的身上。我是陈家这一辈的嫡长,不让陈家毁掉,便是我的责任。”
陈老爷子听到这里,猛的站了起身,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周羡面前,“殿下,所有的事情,老臣愿意一力承担。天一亮,京城里便会传出我暴毙的消息。”
“只是我儿陈霖,他是当真为了陛下办实事的好官。这些事情,他也是迫不得已,方才卷入其中的。你们留他一条命,陈家永远都会铭记两位的大恩大德。”
周羡同池时并没有接话,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陈霖苦笑出声,“阿爹你又是何苦如此,坐起来吧。事情败露了,我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好就好在,陈家除了你我二人,旁的人一概不知。”
“陛下还有楚王殿下都是英明神武之人,不会轻易的连坐。我陈霖的确是做了错事,死不足惜。杨安芷也好,那些孩子也罢。我又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怎么会心中没有半丝波澜?”
“只不过,在我心中,这一切都不如陈家来得重要。所以,不管你们怎么辱骂我也好,将我杀头也好。我心中并无悔恨,只觉得遗憾罢了。”
“若是,我一开始也干干净净多好,我想做一个好人的。”
陈霖说着,将陈老爷子扶了起来,又接着说起了当年旧事。
“你父亲同胡一刀,发现了我们养人的山庄。”
“只是他们当时,不知道蛊术的存在。只当是有拍花子拐卖孩子,然后我们开了一个隐藏的秦楼楚馆,供人玩乐,将那些孩子像是动物一般凌虐致死。”
池时皱了皱眉头,“你们当时来不及转移了,所以就想杀了胡推官,还有我阿爹阿爷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