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老爷沉吟起来,恒夫人却有些迟疑:“打理酒楼还算体面,筹谋个脚店便有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先前被曼娘说服,同意了让她打理家产好不至于今后被夫婿蒙蔽,可这扩大生意嘛……
“好,你要开便开。”恒老爷却下了决心,反来说服恒夫人,“绣容,女儿能干的名声传出去,没本事的男子便不敢来应征,也好帮我们选女婿。”
还是爹爹明白怎么说服娘,曼娘悄悄冲爹眨了眨眼睛。
恒夫人果然被说服,还主动张罗起来:“上回说了要族人过来,我和你爹筛了几个人,你瞧着如何?”说着便将那些备选人姓名一一念出来。
曼娘仔细回想着前世在自己家陷入困境时帮助自己的族人,想起五堂伯、十六堂兄,九堂姑这几个人必然要重用,其余的人安排做些杂活便是。
恒鸿厚也给女儿出主意:“若是人手还不够,任由你从恒家其他生意上调过来。”
大娘子要调人往恒家酒楼去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恒家大大小小的铺子,包括殷晗昱所在的米铺。
伙计们向晚时下了临街的门板,回到自个住的院子里纷纷议论起来:
“听说招账房的就比赛打算盘,招洗菜的就比赛洗菜,招有厨艺的要看谁做事耐心”
“谁不想去大娘子麾下呢?原来留在酒楼的二厨们各个都涨了薪俸,还时不时有打赏下来。”
不过还是有人抬杠:“哼,鼠目寸光!大娘子迟早要嫁人生子,以后还不得将手里生意乖乖儿交给姑爷?”
屋里安静下来,那人得意环视周围:“到时候大娘子的心腹姑爷还会用吗?哼。”
立刻有人辩驳:“听说大娘子十天就让酒楼扭亏为盈,那么能干的人岂会任由姑爷欺侮自己手下人?”
“就是,再说了,说不定干得好还会被她招做女婿呢!”二麻子在里头斜插一杆,挤眉弄眼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闭嘴!”一声厉呵传来。
殷晗昱站在门口横眉竖起,正冷冷瞧着他。
二麻子不由自主缩了缩肩,可想到这位平日里别人奚落也不还嘴,便还要嘴硬:“怎的,大娘子便成了你的不成?”
殷晗昱不语,只将手里一杆酸枝木秤杆斜斜别过来,正按在他肩头。
那秤杆被他用的如刀如剑,一股无形的威压逼了过来。
二麻子终于害了怕,一叠声求饶起来。
殷晗昱才将手里的秤杆放下,大步走了出去。
伙计们面面相觑:“这人平日里跟个面人儿一样,怎么挖苦都只听着,怎么这回动了怒?”
第十一章姜豉肉丁馒头
“姑爷,”一位小厮殷勤上前,“大娘子说炖了石首玉叶羹,请姑爷今儿务必回府。”
大娘子?殷晗昱心里忽得一紧。
原来曼娘嫁给了他么?即使在梦里,殷晗昱都能感觉到自己心里喷薄而出的喜悦。
梦里那个自己却摆摆手:“阳浦江水涨冲垮了下头庄子上的稻田,我须得去看一趟,今晚不回去了。”
殷晗昱无声嘶吼:答应他啊!
他真想跟着去见曼娘一面,哪怕是在梦里。
小厮的笑容僵在脸上:“姑爷,大娘子日夜等着您,您十天倒有八天在外头……”
“岳丈将家里的生意都交给我了,我若是从此沉迷于温柔乡不好好干出个样儿来,岂能对得起他老人家和曼娘?”梦里的自己神色冷峻,只不过上马后还是踯躅了一瞬,吩咐下人,“大娘子喜欢甜杏巷口的秋千稠糖葫芦,你买些回来给她,代我赔罪。”
殷晗昱再次挣扎着从梦里醒来。
他满头汗珠,神色迷茫,心里一阵绞痛。
翌日等招呼诸人报名选拔的掌柜一过来,殷晗昱就举起了手:“我去。”
初冬清晨的阳浦江码头全然不似白日里人来人往,只有几只鹭鸟展翅而过。
一艘舟船前,曼娘将一篮子路菜递了过去:“多谢公子入股,等半年后我必将分红送到。”
“好。那便等着你的银钱了。”牧倾酒示意小厮接过篮子,大踏步上了船。
等船启程,河岸渐行渐远后礼师爷才幽幽叹了口气:“原本说好的她拿钱投靠怎的变成了出钱入股……”
筹备好了钱粮出发前夕,恒娘子寻了来,巧舌如簧,居然说服了王爷出钱入股她的生意。
牧倾酒笑了起来,灿若晨星:“平白受人钱财你就不怕言官弹劾?”
“谁个能查出来?”礼师爷心疼不已。每一分从账上出去的钱都是他的命根子!
可木已成舟也无法再改,自己家那位王爷更是言出必行的性子,礼师爷只好去翻动那篮子,酸溜溜将一块姜豉肉丁馒头送进口中:“这馒头可值五百两呢!”
却在入口那一瞬瞪大了眼睛。
肉丁鲜嫩,姜豉咸香。礼师爷旋即细细品味了起来,一个馒头下肚改了口风:“还是王爷高瞻远瞩。以恒娘子这手艺,半年后的分红当真可期。”
正待伸手要去拿下一个馒头,却被王爷施施然拿走。
“哎王爷……万事好商量,王爷!王爷您等等啊!”
曼娘瞧着逐渐远走的商船松了口气,恒家并不缺这五百两,可唯有这个法子能将牧王爷与恒家捆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