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大垂着头嘟哝:“不是我不想供养爹娘,只是如今家里吵吵闹闹整天的心思烦乱,干活也提不起神来……”
二夫人巴不得分家呢,她跟赵老爷鼓动一番,便提出了分家:赵老爷与二夫人及小儿子一家,赵夫人独自过活,两个成年的儿子各成一家,轮流供养爹娘。
赵夫人一听就急了:“怎么能分别供养呢?”
可惜赵老爷现在对二夫人的话是言听计从,竟然三下五除二请了族亲主持将家给分了。
木已成舟,赵夫人把钱都给了二郎,还说的冠冕堂皇:“我手里就攒了五十两银子就全给老大媳妇了,为了公平起见,我再给二郎五十两银子。”
赵大郎也没反对,闷声闷气回了一句:“都听娘的。”
赵夫人看赵大郎一如既往的没有反抗,心里很高兴,嘴上却照样说:“大郎我是最疼你的,两个儿子里面你是最指望上的,以后记得要将娘放在心里。”
赵夫人说着说着心里面真的开始心酸,开始抹眼泪,压根儿没留意到赵大郎一脸漠然。
萍娘不知赵家发生了什么,她做了一次货运之后发现此事并不难,于是兴致勃勃将此事做了下去。
不多久少东家得了新式的货运船,萍娘越发如鱼得水。
她和她爹如今用两艘船,一艘船装海货,海鱼都被装进不同网兜里,以防它们在水中缠斗。这艘船上就住着萍娘和她爹。
另一艘船放着一桶桶备用的海水,偶尔雇佣的帮工都住这艘船上,以保证秘密不被泄露出去。
她每日里忙忙碌碌,不是与渔民核对渔获银钱,便是操心过往河道上关卡。
渐渐淡忘了婆家那些不堪的伤心事,肤色变得红润起来,眼睛也越发明亮。
八珍楼里新来的伙计和帮厨们都当她还是待嫁闺中,有人笑吟吟约她得闲了去相看人间,还有来吃饭的食客红着脸送她一枝金盏花。
萍娘大大方方拒绝:“我是个嫁过人的哩呢。”
她忽得生了促狭之心,眨眨眼睛:“不幸相公死了……”
对方落荒而逃。
萍娘仰起头哈哈大笑。
却不期酒楼楼梯那侧李山正留意着这边动静。
她笑起来一侧小小梨涡,牙齿雪白又整齐,有人与她说话,她正好转头向这个方向,李山像被烫伤一样,慌乱移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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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珍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原本就不多的厨子越发难周转起来,曼娘少不得要寻些个厨子。
饭食行是由大宋官府牵头民间自发形成厨子们的行会组织,要雇佣厨子直接去饭市行自然有相熟的行老来帮忙。
当初曼娘刚来临安开酒楼时饭食行便来指点她何处可买得便宜碗柜,哪里可买得新鲜菜蔬,是以曼娘便自然而去去当地的饭食行求助。
翁行老几次与曼娘打交道都极其赞赏曼娘其人,见他们过来很是高兴,听说曼娘要找几个厨子,他便点了七八个厨子:“这些人都是又厚道又技艺高超的,正好在觅事做,回头我送过来你且挑一挑。”
曼娘点点头:“您举荐的自然一万个放心,我还想再寻个能做主厨的。”
她除了海鲜八珍楼以后还要开许多八珍楼,自然是想寻个能干的大厨。
翁行老想了一下:“倒是有一个人倒是厨艺高超,可惜如今沉溺于饮酒,只怕……”
曼娘想了想:“要不我去看看这个人?”
翁行老便带着她们穿过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道到了太史局背后的瓦房大杂院里。
院里枣树下躺着个醉醺醺的人。
那人胡子拉碴,头发也乱蓬蓬,身上衣衫褴褛,石榴嫌弃地直嘀咕:“怎的来这种地方!”
翁行老叹口气,将他扶起来:“高抵戎你怎的又喝醉了?”
原来这就是今日要寻之人。
石榴更是不满,推荐个醉汉,莫不是寒碜人么。
只不过见自己家大娘子神色如常,便仍旧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高抵戎复又稀里糊涂栽倒在地上:“喝酒好哇!翁叔,喝酒好!”
翁行老脸上现出为难之色,小声对曼娘说:“恒娘子,这人从前是坊里最好的厨子,可惜一场大火烧了他家,他父母葬身火海,他那时正在外地寻访一种难得的云耳,一直觉得若自己不是醉心厨艺也许可以救回父母,从此之后便一蹶不振。”
那人听到了这边动静,挥挥手:“你们走,我不去。”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曼娘却摇摇头,慢慢走近高抵戎前头,缓缓蹲下身。
她从前也因着自己的错导致父母双亡,当时的她心里想的便完全如高抵戎所想。
高抵戎感觉到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挡住了自己的太阳,随后他惊诧的发现对方居然开口说话:
“高抵戎,我猜你祖上与北狄有过节罢?”
原来不是逼自己做工,高抵戎满不在乎开口:“那是自然,我爹娘幼年时都是汴京人,痛恨北狄是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汴京沦陷,北狄铁骑将大宋皇帝臣子掳走,这是整个大宋的耻辱。
曼娘神色清明:“父母已逝,酗酒亦不能让他们起死回生。倒不如好好做工,将工钱赠予抵挡北狄的行伍,也不枉父母为你起的名字,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高抵戎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