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楚小姐并不清楚醉仙居兴盛的真正原因…”米子游看了看房中伺候的伙计,话说半句留半句。
景栗领会他的意思,让王敬带人退下去,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她必须得把唐朝酒楼生意红火的“潜规则”了解的清楚透彻。
将自己的随从也打发出去后,米子游才道出实情:“醉仙居的美味佳肴,其实与鼎盛时期的凤临阁不相上下。
醉仙居当年之所以后来居上,强压凤临阁一头,是因为背后有南衙权贵的支持,王侯公贵连连捧场,所以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打响名气。”
“你的意思是…”景栗揣测他言语中的深意:“醉仙居是南衙的…的地盘吗?”
“地盘”这个词颇有黑帮片的感觉,但她一时想不出更合适的说法来表述。
“没错”,米子游又吃了一朵东坡肉卷成的牡丹花,谨慎地瞟了瞟门外,压低声调道——
“近两年南衙官员宴饮皆在醉仙居,席间难免会讲出一些与政事有关的秘闻,北司的宦官们为了获知南衙的秘密,就想尽办法在醉仙居里安插探子,最后甚至收买了酒楼掌柜。
德郡王是南衙的实权派之一,他已经发现醉仙居中尽是北司的眼线,所以需要另寻一家可靠的酒楼作为南衙的宴客之所,凤临阁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首选。”
“游公子的米麒麟饭庄也很不错,德郡王为何会将凤临阁作为首选?”
景栗觉逻辑不通,没落的凤临阁菜品一言难尽,与米麒麟相比颇有差距,如今重新开业才一天,南衙的高官们尚未亲口品尝过新菜,怎会把宴请宾客的地点选在她这里。
就算是以讨论政事为目的的酒宴,总也得对饭菜高标准严要求,如果连吃都吃不好,哪还有心情和精力玩权谋战术。
“因为你是女子,男人普遍认为女人更好掌控”,米子游索性将话说尽说透——
“即便不是真男人的太监,也会觉得女人更容易被利用,今日小仇大人的跟班忠公公在凤临阁停留甚久,想必是有意拉拢你吧。”
景栗的眉头下意识蹙了几蹙,眼眸中不由得添了几分警惕。
游公子不止情商高,更料事如神,也许他不是单纯的商贾,而是南衙或北司的党羽。
倘若果真如此,景栗所面临的情况将会更加复杂。
米子游自斟自饮一杯,继续说道:“生意人应明智远离朝堂纷争,可若实在躲不过,从当前的形势来看,比起北司的小仇公公,南衙的德郡王更靠得住一些。”
李正德明明是个心狠手辣的大渣男,指使手下对情人楚鸾合进行荡妇攻击的时候,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哪里有靠得住的样子。
景栗才不会盲目上当,挑了挑眉头,说道:“游公子讲这样的话,倒像是南衙的托儿一般。”
米子游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苦涩:“我若是真与南衙势力交好,米麒麟的生意怎会那般萧条。”
这个理由确实很硬,景栗竟无言反驳,假如游公子当真是南衙党羽,那米麒麟饭庄才应是李正德的首选。
景栗如今的处境相当不妙,一边是强势招揽的北司宦官,另一边是可能突然伸来橄榄枝的南衙德郡王。
这两大势力仿佛发现了她是穿越大女主的秘密,非得上演一出得女主者得天下的俗套戏码不可。
做权谋剧大女主,实在是太难了,总有权臣想害她。
米子游讲出自己的判断:“我的消息来源比大部分商贾广一些,根据最近的种种情形推测,北司的宦官清楚南衙将放弃醉仙居,另寻新酒楼宴客,便把宝押到了你的身上。
小仇大人先是没有任何避讳地尽力招揽你,之后多半会策划一出好戏,要求你扮出不依从北司的模样,跑去向德郡王求助,并顺势加入南衙的阵营,自此你就会成为北司安插在南衙高官身边的探子。
北司的人会通过你将密探安排在凤临阁之中,日后南衙高官宴饮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北司宦官的耳朵里。”
景栗如听天方夜谭,她恍惚感觉自己误入了谍战剧的片场:“这…这怎么可能…而且…德郡王不是好欺骗的人,如果他拒绝了我的投靠,那小仇大人的谋划不就全盘落空了吗?”
“北司既已对你有所行动,那就意味着在他们看来,计谋成功的概率至少有八成”,米子游对朝堂各方势力的实力了如指掌——
“宦官擅长揣摩人心,更善于捏准软肋,德郡王最为致命的弱点,是过于在乎清誉名声,尽管他做过许多不那么光明磊落的事,但次次都会费尽心思将事件对声誉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
北司近些年豢养大批探子,密切监视朝臣的一举一动,德郡王与哪些女子有染,他们都一清二楚,楚家二小姐之所以大闹郡王府,定是受了北司探子的挑唆。
眼下长安城内流言四起,德郡王若想继续维持冰清高洁的美名,最好的方法就是从你的身上想办法。
你作为楚家的一员,又是长安城的风云人物,言辞和态度对于流言蜚语的走向能够起到关键性作用。
德郡王会把你拉入南衙阵营,也将大力扶持凤临阁,重要目的之一,是借你的嘴向外做解释,好让天下人都知道,不是他薄情寡义,而是楚家人污蔑诋毁。”
景栗结合这番话细思前因后果,脑中终于行成了逻辑闭环,将李正德和小仇大人这两位大人物的行为动机琢磨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