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儿啊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晚?是不是不要妈妈了?」
黎孽刚送完钟云岭回到家,便见因长期坐在家里,身躯有些佝僂的母亲,皱着一张年迈的脸步上前来,将皮肤泡在如海水般咸的泪水之中,而新坠落的泪珠则随着表情的抽动滑进那一层层皱摺之中。
「没有的,我刚刚和朋友出去玩,刚送他去公车站......」
「黎孽,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都晚上几点了还在外面玩?」
母亲软绵绵的手掌拍在他的身上,明明不痛不痒的力道,却让黎孽忍不住酸了鼻头。
「对不起,我以后会早点回来的。」
「这才乖吗,好了时间不早了,等会赶紧去睡觉,你明天还得上学呢,你忘了吗明天是陈老师的数学课?你作业写了吗?」
「写了,妈你就去休息吧,我等会就睡了。」
看母亲一拐一拐的走回卧房,黎孽才放下了包,揉了揉眉心,从书柜上随便拿了一本书下来看,但他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想起母亲越来越差的状态,现在母亲的医药费就已经足够让他们入不敷出了,母亲一开始只有一些心理问题,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有些老人痴呆......身体退化的状况也比同龄人要严重许多,他从柜子里拿出存摺和帐单,水费电费还欠着呢,要是下週再不去缴就得被断了,看来这几天还得去和老闆商量一下打工薪资的事......云渊咖啡店?有消费这么多钱吗?他和云岭不也就偶尔去一次吗?黎孽抿了抿脣,有些困扰,毕竟和钟云岭相处的时间就像是他在被乌云密佈的城市里总算找到的一束光,让他得以拨云见日,要是连他生活中唯一的小确幸、唯一支持他活着的动力都没了,那他......该怎么办?
要不还是把妈妈拋弃掉吧?
他的脑海里冷不丁浮现这一句话,他甩了甩头,却无法克制自己继续往下想。
她都拋弃你那么多次了,为什么你没有办法拋下她?
她是我的母亲。
她是你的母亲吗?你真的把她当母亲吗?
为什么不丢掉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黎孽把手中的存摺和帐单如烫手山芋般丢到一旁,从储物柜里拿出棉被与枕头,枕在长木椅上,180多的大个子蜷缩在小小的木椅上看起来实在滑稽,但这种滑稽的人生或许就是他们的宿命,他们注定要当一个小丑,卖弄着自己的技艺等待一个微笑、一个赏赐。
玩了一天肯定是累的,但黎孽的心却依旧鼓噪着,如魅魔般的声响在脑海里回荡,恶魔在他耳边呢喃,祈求他舔舐着他所设下的禁果,但每当他伸出手碰触那腐蚀人的毒药时,他都会看见一道闪光闪在自己的指尖。
他以为是恶魔设下的结界,但其实——
那是他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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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孽,我们今天要去云渊吗?」
「你今天的功课不是在自习课就写完了吗?你还要去那边唸书?」
钟云岭手摸了摸后脑勺的碎发,嘿嘿一笑说:
「哎呀,他们家今天出了一款新口味的蛋糕我有点嘴馋......你可以陪我去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