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va能衝出来跟男生吵架,有九成的自信不会输,但她没办法处理小女生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泪,断断续续的抽鼻声一下子就叫eva慌了。她将温璿搂进怀里,任对方的泪水浸湿衣服,一下又一下抚过对方头发:「坏人被我赶跑了唷,不怕不怕。」eva讲完这些话都不好意思了,好像把对方当成三岁婴儿在照顾。感觉到温璿在自己怀里哭得大声,eva担心让其他人听见,赶紧将自己身上的罩衫解开,甩到空气中,垂坠的布料将两人的头包裹进布料里。路灯照进蓝色罩衫,给温璿的脸打上一层浅蓝和灰暗。eva抓着布料两侧,盯着温璿哭红了的整张脸,她眼眶和鼻子都哭红了,眼角蓄着水光,面对突如其来的光线转换而抬眼跟自己对视,脑袋一瞬的闪过「对方哭起来很好看」的念想。eva急忙斩断这个念头,领着温璿往宿舍的方向走——太邪恶了,她想。温璿回到宿舍,紧抱着eva的腰,哭得比刚刚更大声。刚刚的恐慌和害怕如同洩洪,化成眼泪哗啦哗啦的沾染在eva的衣服上。温璿抽抽搭搭地说:「我刚真的觉得好噁心、好想逃,一直想着谁能来帮助我??谢谢你,eva,?谢谢你哇??」温璿没意识自己埋在对方的胸部,胡乱地扭着头想将自己埋得更深。感觉到自己被拥入怀里,?被包覆的安全感油然而生,温璿一点一点地缓住呼吸,贪心地在这个拥抱中待了更久。或许是待在拥抱里的热度太温暖,又或是温璿太久没被人接住,卸下防备和恐惧的她,马上被睡意袭捲,混混沌沌地进入休眠模式,在eva的怀中沉沉睡去。eva听见怀中的人呼吸逐渐平稳,才发现温璿已经闔上双眼,眼角掛着未乾的泪珠。她不自觉轻笑,觉得对方像自己五岁的姪女一样哭倒就睡,特别惹人疼。她将温璿打横抱起,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再抽了几张卫生纸帮她擦拭眼睛。看着对方眼皮红肿未褪,eva担心她明早眼睛肿不舒服,欲起身拿毛巾沾水冰敷,衣角就被人拉住。温璿发出细小的咂嚅,手边动作轻轻颤着,好像要自己别走。eva心脏怦地一跳,被她无意识的小动作勾走了心,嘴唇开了又闔,眨着眼睛愣愣地盯着温璿。长夜漫漫,eva在她床边守了整晚。隔天温璿一起床,就感觉眼睛特别酸肿,正要下床就看见eva斜靠在床边假寐,温璿的思绪才慢慢回笼,想起所有事发,令她脸上蹭地抹上一层红——自己好像给eva添了很大的麻烦!如果在漫画,她的内心戏会有密密麻麻的集中线;放在小说会是无视正确用法的一串惊叹号,但放在现实——温璿只能无声地看着eva,对她的愧歉更胜感恩。温璿掠过eva,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手机确认有没有错过什么消息,不小心点开通讯软体,看见瑋恩的聊天室还在上头,当机立断地将他封锁。想到昨晚面对她手足无措的窘迫,现在温璿全剩下生气。她恨对方凭着生理优势,不顾自己的意愿就跨越界线;更讨厌自己无能为力,被勉强了却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想到eva光是出场讲几句话,就成功将人吓到逃走,她好气自己这么弱小。她想像对方一样勇敢。温璿心想,坐在eva旁边仔细端详,彷彿就能找出之间的差距。两张脸相隔不到三十公分,温璿见对方甚至没卸妆,往上勾的眼线及艷红的唇色、根根分明的眼睫,这就是成熟大人与自己的区别吗?看着对方即使过了一夜仍精緻无瑕的脸蛋,再想起自己还没长开、脸颊的肉的学生样,原来从自己到她那边,有这么一大段要跨越。高中毕业之前,她一直都是班里的模范生,班长提名总有她,她就以为自己够成熟了。昂首挺胸地跟家人说准备好外宿,等到真的来这里之后,一切好像跟自己想的都不一样。温璿也想当个成熟的大人。她将eva落在脸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她想成为eva那样:独立、有自己热爱的事、一个人也能面对世界倒来的恶意。她侧头枕在手臂上,心想该怎样才能变强呢——温璿看见对方眼睫微抖,缓缓将眼睛打开。温璿慌忙站起来,佯装无事发生,却不小心同手同脚地走去门口,怕自己不够自然,嘴上还碎念着:「肚子好饿,早餐出发!」于是eva一起来,就看到走路特别僵硬、边自言自语离开卧室的温璿。试着活动筋骨才发现全身痠痛,在在提醒自己昨晚靠着温璿的床睡着了。温璿走出门外,背抵着墙一边大口喘着气。想到自己方才的蠢蛋行为,她的耳根发热,暗许对方没发现她的奇怪。温璿走去厨房觅食,想到自己的室友,她便多拿了一人份的吐司,预备帮对方也捎上早餐。温璿从冰箱的冷藏格拿出苹果,削皮时没留意,给自己刮到手了。「??」温璿盯着渗血的食指,心想等下应该就消停了就没多留意,端着两人份的早餐回到宿舍。温璿装作不知道eva已醒来,当作一切是巧合,扬高声音:「eva你起来了啊,我刚去烤吐司,想说你可能也快起来了,就顺便准备你的!」eva刚洗完澡出来,浑身带着湿气,裹着一条浴巾、边擦头发道:「谢了,我昨天在你旁边睡着,腰痠背痛又很饿,好像完全没休息到一样。」温璿没想过对方会那么顺其自然地讲出一切,她不喜欢别人为了自己而受委屈,正想着要道谢还是道歉,手就被人捉住了。「你手怎么了?」eva问,迅速翻找自己的行李,掏出手帕,压在仍然渗血的伤口上。温璿没想过会被对方发现,就算被发现了,她也该装作没事让对方别担心的。没想到被eva抢先一步,又给对方添麻烦了。温璿想。她眨着眼,看了逐渐被血色染红的手帕,乾笑道:「刚刚削水果划到了。」等到伤口加压完,eva拿出ok蹦,要温璿把手指伸直,细心地将伤口包覆。指尖相抵的触感带着一些痒感,温璿低头看着eva骨感的手在帮自己包扎,再看了对方,低头敛目、不分二心替自己处理。下一秒,她和eva对视。对方灰棕的瞳孔外围有一圈浅黄的虹膜,浅浅映射自己的脸,好像住进对方的眼睛。她还想装作若无其事,但她好像还没办法那么坦然。「我想变得跟你一样强。」温璿低头看着包扎好的食指,语气闷闷地说:「这样我就不用一直靠别人帮忙了。」「但能依靠别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喔。」eva猜温璿突然说这话,应该跟昨天被吓坏了有关:「我更希望这个年纪的我受了伤,会有人抱着我安慰我、跟我说没事,让我不要那么早就一个人面对。」她不希望眼前这位十八岁的小女生,像过去的自己一样,来不及被好好保护,就被时间的洪流推着跌撞,得要自个儿面对伤口自愈,她还记得当时的自己多恨没有人来保护她。所以她想把这一点温柔分给温璿,告诉他不用急着变强也没关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