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却笑道:“姨母,道长必是见我会背几本医书,想要考教与我,王家哥哥切莫笑话与我。”
说着伸手到王三郎腕间,号完左手,又要求王三郎伸出右手让她细细诊过,才笑着收手不语。
王三郎久病成医,又自小熟读医书,见她那小手煞有介事搭载自己脉门之上,寸关尺拿捏得恰到好处,时轻时重,竟似真的会号脉,见她却只不语,便笑问道:“秦妹妹诊出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秦念西未料到他还真想听自己说,心念转动,却半晌没有开口。
王三郎见她面有难色,便笑着自嘲道:“秦家妹妹,这便是细弱之脉,可辨得了?”
秦念西忖度王三郎心态,怕他一直失望,便绝望而自弃,前世或也因此,错过许多好的时机,致其早夭。需知治病之事,患者一定要有求生之欲。便笑对道长道:“道长,我诊此脉,虽觉细弱,却尚有生机发出,不知可对?”
明夫人问得此言,心里一滩苦水顿时收紧,只满含期望看向道衍法师。
道衍却对王三郎道:“小公子不可自弃,正如秦小施主所言,贫道也是窥得这线生机,与公子施针,这两日施针之后,感之若强。”
又对秦念西道:“秦小施主果然于医道一途天赋极高,待贫道为王小施主施针之后,再来请脉如何?”
秦念西牵起明夫人的手,却感到满手冷湿,知她心病由来已久,此时略听得有希望,便紧张,因对她说:“姨母,我们出去吧,先让道长施针。”
出得厢房,秦念西又拉拉明夫人的手说道:“夫人且安心,道衍法师医术高明,昨日他说我已快要大好了。王三哥哥必也能好起来的。”
明夫人虽明知自家儿子这病,和旁人不同,可看着这小小的女孩儿弯着唇角安慰她,还一脸认真,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把她抱起来坐在榻上。见赵嬷嬷提了药进来,又自拿着勺子给她喂了汤药,还给她吃了两颗蜜饯,为她擦干净唇角,心情才逐渐平复了下来,对她说道:“你王家哥哥喜欢和你下棋,昨天研究你们下过的那盘棋研究了大半天,你今天再去和他下一盘让他能想上半天的棋好不好?”
秦念西笑着摇头道:“姨母,我都是乱下的,定是王三哥哥怕我棋艺拙劣,下输了要哭鼻子,故意让着我的。”
明夫人满心怜爱地捏了捏眼前小姑娘娇俏的鼻尖,笑道:“便是真的,哥哥让着妹妹也应该。你就这样子下就好,好叫他知道知道,井底可窄得很,这世间当得他用心体会钻研的东西,数不胜数……”
秦念西哪里不知道,明夫人这是借机说给王三郎听的,只希望他能对这世上多份好奇,对未来多份期望。当即笑着点头道:“好,我就那么下,姨母,我这是不是应了那句话,叫乱拳打死老师傅?”
王三郎躺在厢房的榻上,外间母亲和小小孩童清亮的低语若有若无传进耳中,随即想起昨天那局棋,竟真是毫无章法,只顺势而为而已,心里动了动,也只得苦笑了一回。
第十四章药膳三方
待得王三郎扎完针灸,道衍诊过脉后,又唤来秦念西诊脉,她只诊完又是笑而不语。
道衍法师诊过这回脉,心中虽仍旧疑窦重重,却又觉得亮了一点。因对明夫人笑道:“夫人且宽心,小公子这一向比前两年要好,贫道如今感觉这路子应是对的,但还需仔细参详。夫人若允,待贫道去信见告家师,家师必有高见。”
明夫人见道衍如是说,哪有不允,反而问道:“道长恕罪,那江南西路万寿观地处君仙山,本是人杰地灵之所,只不知我儿去此处养病,会不会更好?”
道衍法师却摇头道:“小公子此时尚且不宜远行,待得贫道为其调养一阵,再看结果。”
明夫人只得作罢,但笑道:“如此,有劳道长,多谢道长仁心仁术。”
二人聊过几句之后,道衍便带着秦念西回得院中,替她施针。两人又讨论起王三郎病情。
道衍昨日与秦念西聊过之后,今日为王三郎施针时,调换了一些穴位,多取生发循环之穴,扎完之后,立竿见影,脉象竟有所增强,因又多了一些信心。只对秦念西说道:“如此,只其先天不足,这生机之气也不知能否充盈延绵起来。且他这弱症由来已久,贫道并不敢过于用气,怕过犹不及,反伤其身。”
秦念西笑道:“道长思虑得十分周到。王家哥哥想必这些年来还是进了一些好药的,只是药三分毒,而且他的用药还要讲究四时。那道家药膳此时正好得用,道长不妨给王家哥哥用一用。”
道衍听罢怔了一怔,随即苦笑道:“这药膳一途,贫道并不擅长。”
秦念西接道:“那观中可有长于此道的道长?”
道衍摇头:“据贫道所知,没有。这京城万寿观本就医术一道比江南西道万寿观大有不如,如今观中诸道都不喜研习此道。”
秦念西知道,这药膳本是葛仙翁后人葛洪所创,后世有虽有传人将其发扬光大,但毕竟于医学及厨艺均属杂途,研习者并不多,逐渐断了传承,只剩了一些药膳谱。前世秦念西去得清风院之后,实在太过孤寂,才认真研习了一番,并创出了很多新的药膳。
想到此处,秦念西道:“且让我先想想,想好之后再请道长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