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王世子脑子里只乱哄哄地一片,六皇子和秦念西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翻腾,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
秦念西却不以为意,伤者逐渐都好了起来,她这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平静惬意。
气温渐渐升了起来,樱桃红了的时候,菡萏院的蔷薇开得正绚烂。秦念西一大早踏着晨露练完功,便雀跃着跑去樱桃林摘了一小筐黄里透红,晶莹剔透的小樱桃,送到了菡萏院。
严冰见秦念西近日里心情都很好,面色也是白里透红,十分高兴。让婆子洗了那樱桃,又拿了帕子细细给秦念西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嗔道:“想吃樱桃便让婆子去摘些来,何苦自己跑了去。”
“婶婶可真是,站在那樱桃树下吃樱桃,看见哪颗红了吃哪颗,才叫过瘾。枉我特意摘了来让婶婶尝尝鲜。”秦念西撒娇道。
“我说怎么这么小一筐呢,还有些是黄的,感情好吃的都进了你腹中啊。”严冰打趣道。
秦念西扬了扬眉毛道:“婶婶,这樱桃刚熟,我看了,明日肯定还有些要红的,我明日带婶婶自去那树下吃便是。”
“你饶了婶婶吧,婶婶可没有你那功夫,想吃哪颗,蹦上去就摘了,婶婶还得带个梯子,那早熟的都是日头照得好的,必在树顶上,休想诳了婶婶去。”
“婶婶,你真是,看破不说破也不知,就不能纵了阿念这一回。”
秦念西和严冰两人笑闹了一番,才说回正题。
秦念西算好,严冰还有两三日便要来月事了,如今她那玄黄已经使得熟练了,便可以给她施针了。若一切顺利,这回月事过后,她身上的寒症应是能够全然祛除,再调养一番,便可下山了。
严冰似是连续几个月排出那些黑色血块,人也越来越精神,对秦念西的信任,已经到了忘记自己来清风院是为了治病这件事。只笑着说:“若如此,到时候怕是你要和婶婶一道下山一趟呢!”
秦念西眨巴眨巴眼道:“莫不是那尹姑娘要回来了?”
严冰点点头道:“可不是,你和婶婶一起下山,就住婶婶家,让婶婶好好疼惜疼惜你,给你做上几身精致好看的衣裳,再置办些漂亮首饰。许是练功的缘故,你这身量和通身的气派,俱不像七八岁的女娃娃,若打扮起来,必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秦念西笑道:“婶婶莫要哄我,我这通身的气派,俱来自于我这身道袍,换了别的衣裳,只怕路都走不妥当。”
秦念西这话说得,直让严冰心里窒了窒,眼神直直落到她那青得发黑的道袍上……
秦念西却是眨眨眼换了话题:“婶婶到底是让我下山去瞧那尹姑娘,还是要去给我这个乡下丫头置办行头的?再说了,这事怕还是要让我舅舅去瞧了才做得数,我不过是个瞧热闹的。”
严冰拉了秦念西的手道:“不若你赶紧去问问,我记得你舅舅当是见过那尹家姑娘的。这些都不管,你成日在这山中,婶婶走了,你更是连个伴儿都没有,下山去住些日子散散也好,认识些同龄的小姑娘,往后也好有个来往。”
秦念西面露难色地眯了眯眼,她可不记得如何与同龄的小姑娘来往交好了,再说活过那一世,如今她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秦念西笑着说道:“婶婶,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瞧阿念在这山中,每日穿着这简单的道袍,吃着粗茶淡饭,山中有果子,院中有花香,其实挺快活的。婶婶莫要担心阿念!”
严冰听了这话,有些讶然地瞧了秦念西许久,见她脸上带着淡笑,神色间极其轻松自在,心里又默念着她刚刚那些言语,突然觉得,其中倒似充斥着许多质朴的大智慧。
严冰晃过神来,才觉得是自己想左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儿,再说眼前这小女孩儿,在这世间独一无二,有那么多本事,虽然不欲为人所知,可皎月之光芒,岂是星辉能够掩盖的。
严冰极认真看着秦念西道:“阿念,你说得对,你且担待婶婶这个大俗人一回,往后,婶婶必不再提。”
秦念西只一派悠然笑意望着严冰,并不再多言语。
过得两日,一切准备妥当,晌午,秦念西为刚泡过药浴的严冰施针。
这一趟,因严冰是女子,观中诸道皆不方便,只秦念西一人,请了秦医婆和王医婆二位,又叫了身边的杜嬷嬷带了两个贴身的丫鬟帮忙,外头廊下,赵嬷嬷领着十来个得用的婆子丫鬟听吩咐。
为严冰施针,看上去轻松,实则非常凶险,一旦分寸掌握不妥当,造成带下不止,则极有可能人命不保。而且这针法与驱毒也有所不同,是要驱尽全身寒毒,让肌体通畅,血气充盈。所以秦念西慎重万分。
比起秦念西的慎重,严冰反而显得很轻松,直安慰她莫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她越是如此信任,秦念西越是面沉如水。
那秦医婆见过秦念西施针多次,头一回如此紧张,又见那些穴位配比,那针法,竟是自己前所未见,忍不住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却是一声不敢吭,只仔仔细细按吩咐做事,一丝儿也不敢走样。
那王医婆更是第一次见识秦念西的本事,直看得双目圆瞪,一张嘴从来没有合上过……
秦念西灌了真气,弹了那玄黄出来,又收了全身各处的素玄黄针,诊过脉,确认无碍之后,心里那丝惶恐才终于没有了,眼中的笑意才显了出来,那秦医婆提在嗓子眼的那颗心,也跟着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