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张家老祖眼皮微抬,一阵轻微的咕噜声,从病家胃中发出,旌南王世子一脸愕然抬头,正遇上张家老祖伸手道:“快,药!”
旌南王世子连忙从旁边高几上把药端了过来,张家老祖再灌了药进去,再过半刻钟,旌南王世子似乎又听到些动静,像是要拉肚子之前的肠鸣音。
张家老祖再伸手,这回旌南王世子十分乖觉把药递过去,看着那一碗底子药被喂了下去,再过半刻钟之后,一阵恶臭味儿在屋中飘散开来。
闻见这股味道,张家老祖和阿升对视了一眼,眼中尽有一丝雀跃,阿升这才收了针,只觉已经汗透衣背,人在发软。
张家老祖见得阿升一脸惨白,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塞进他口中,旌南王世子轻声唤道:“快,打盏温水给小仙长送药,扶他去外间歇息。”
旌南王世子看着小厮背了阿升去外间,才顾上这屋中还未散尽的臭气,轻声问道:“才刚,那味儿?是……”
张家老祖点头道:“浊气下沉,清气上扬,胃气已通,当能勉力一救了。老道再开一方,如今喂药已不成问题,请世子爷守在这处,还是和才刚一样,大约一刻钟喂一回。”
旌南王世子连忙点头道:“请仙长放心,只不知那位小仙长可要紧,仙长要不要先看看他。”
张家老祖摇头道:“无事,他已经服了药,调息半个时辰当能无事。”
旌南王世子便也不再多问,只守在床前,这一日先是肠胃不停发出轻响,然后又排了很多次浊气。
换方之后,到得夜幕降临时,张家老祖再次号了脉,略点了点,又让旌南王世子吩咐下去,用瑶花煮米汤水,一支瑶花做四次用。
旌南王世子虽说心有疑问,却还是连忙打发了小厮去了厨下,才转头问了张家老祖:“仙长是准备拿这米汤做药?”
张家老祖点了点头道:“正是,病人脏腑皆弱,不宜过度用药,五谷是补阳之最,瑶花补气而平缓,极适合病家如今之症状。世子爷可略放松些,兴许,过的片刻,病人就能醒过来。”
旌南王世子听闻此言,有些不可置信看向张家老祖,见他略微点了点头,在再转头去看炕上老者,心里的期待开始慢慢散开。
张家老祖见旌南王世子看向床上病家的目光,满眼皆是孺慕之情,再想起他下晌见得阿升好起来,又主动提出让阿升去照管大王子,只抿了抿嘴唇,从怀中掏出瑶生丸,倒了两粒出来,递到旌南王世子面前。
旌南王世子见得张家老祖倒出这药丸,知道是上晌给过那位小道童用过的,自然是补虚损之圣品,连忙伸手拿掌心接住,却立即问道:“这要怎么喂,是等会儿醒了喂吗?”
张家老祖摇头笑道:“世子爷面色不太好,有些虚劳太过了,这丸子上回世子爷用过。”
旌南王世子颇有些意外,只笑着道了谢,就了桌上一盏已经微凉的清水,咽了药,直接开始盘腿调息。
半个时辰过后,派去熬米汤的小厮端了食盒回来,旌南王世子也睁开了眼,只觉神清气爽,再次道了谢,却并不多问,这药丸的事情,这份进退有度,倒莫名让张家老祖心生了一丝好感。
那碗浓米汤渐凉,炕上的老者依旧没有醒来,旌南王世子心中的希冀似乎也像那碗米汤一样,渐渐有些发凉……
随着阿升进屋时,带进来的那一丝初春的寒凉之气,那老者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奇怪的呜呜声,旌南王世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靠过去,又看见他眼皮在微微翕动,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阿爹……”
当日夜里,老者排了一回便,拉出几粒燥屎,又沉沉睡了过去。
张家老祖才笑道:“好,这第一关总算是过去了,咱们也都去歇歇吧,他这一觉,能睡上几个时辰,不要担心,让他安安稳稳先睡一觉,宁升便在这外间守一下吧。”
旌南王世子送了张家老祖出来,外头月朗星稀,旌南王世子倒也不避讳,只是很自然地伸展了腰肢,吐出一口浊气,笑着对张家老祖道:“仙长医术出神入化,实在是令哲无比钦佩。”
张家老祖微微笑了笑:“世子爷谬赞了,世子爷无需多礼,请留步。”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病家已经不满足于每日用些米汤了,旌南王世子从前三日一直守在炕前,到一早一晚来看,见得自家父王一幅小儿馋嘴模样,不禁笑道:“阿爹还真是,才刚好些,吃什么都得听仙长的。”
张家老祖摆手笑道:“想进食是好事,只可惜老道和我这童儿都不擅药膳食补之方,王爷这病,只怕还真得从安远调两个懂药膳的过来。”
旌南王世子不解道:“是要找会用药材做菜的厨子吗?”
张家老祖笑着摇头道:“哪儿那么简单,这药膳原是我道家前辈高人,为治病救人特创的,讲究的是个以食为药,所用食材大半平和无害,讲究阴阳均衡,提振体内之正气,达到以正祛邪的目的。”
“这里头可是门大学问,做的好的,不仅能治病,还能让病家吃得爽口,十分难得。说起来,老道我平日里就挺喜欢吃他们做的那些药膳的。”
炕上老者听得这话,喉咙咕咚咽了口口水,旌南王世子反倒跟着笑了起来。老者轻声道:“去找找,找找,这米汤,日日这么喝,实在有点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