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愚获睡着了。何文渊,却睡不着。明明自己只要当这个人已经死掉,把她从自己的生活里剥离,就好了。他以为自己能做到,能做得很好。分开的这五年,他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盯着她的动向与生活。何文渊告诉自己,只是因为想看她过得不好,只是想从心里寻得些报复的快感,仅此而已。周桐和他讲,兆城有一家装修特殊,古色古香的小酒馆时,他立刻就猜到了是胡愚获所工作的见手青。何文渊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自己知道胡愚获在那。他只是答应了,和周桐一起去看看。胡愚获,她实在是变了太多,又好像什么也没变。小小的舞台不足一平米,就是个半圆的台阶,她上台的时候,指间还夹着一颗烟。她就站在那,站在立式话筒前,嗓音已经不是当年那样的清脆,半耷拉着眼皮,身形瘦削。小时候,她也很瘦,好不容易被自己养胖了些,现在又瘦了。她很小就拥有了一双混沌复杂的眼睛,总是超出同龄人的沉静,捉摸不清她心底在想些什么。何文渊当初,以为自己将她的表皮剥开了。以为自己是唯一那个,看得见她的芯子,看得见她也单纯脆弱的人。再次见到胡愚获,他是什么心情?愤怒。自己绝对是愤怒的。他给予胡愚获的一切,都是以爱为前提下附带的赠品。对胡愚获来说,爱才是赠品。这件事,何文渊花了很长时间才想明白。她刚刚说后悔,很后悔。何文渊知道胡愚获后悔什么,却还是想问问她,为什么会后悔?是因为梦想破灭后独自摸爬滚打的五年?还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倏地睁开了眼。帐篷开了个小窗口,透进的日光已从白色变为昏黄。只听得到另一侧均匀的呼吸声,胡愚获的手,仍轻轻的交迭在自己掌心之上。......胡愚获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再睁开眼时,自己侧躺在床尾,两个小腿还在床下,搭在床边。天已经快要黑了,她迷糊的睁开眼,咽部和太阳穴还有些由内向外的钝痛。何文渊也在睡觉,双眼紧闭,呼吸均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将盖在男人掌心上的那只手迅速移开。“文渊?你们在里面吗?”帐篷外传来周桐的声音。见男人还没醒,胡愚获坐起身子,回应道:“有什么事吗?”“出来吃烤肉啊,我们把烤架和食材都弄好了,出来直接吃就行了。”胡愚获不知道何文渊的想法意见,正准备回头将人叫醒,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我等会儿来。”“胡愚获呢?”“她不饿。”“这样啊...”周桐貌似有些失落,“我怕晚上江边冷还给她拿了条毯子盖身上呢,算了,我给放回去。”门外的声音刚停下,床上的男人就喊了声:“等等。”胡愚获听这话,脑子一转就知道何文渊什么意思,赶紧朝人摆了摆手。外面的周桐还在问等什么,她看着男人,低声道:“我准备走了。”“你去哪?”何文渊从床上坐了起来。“上班啊。”这个位置离市里有些距离,也不好打车,这个点走应该不会到的太晚。“不去,差的工资我补你。”“......就算不去上班,我也要回家。”何文渊已经起了身,听到这话,不满的情绪写在脸上。“给脸不要?”斜斜的睥睨着她,显然又不开心了。“......魏停还在家,我要回去的。”胡愚获语气无奈极了,又怕激怒男人而怯生生的。“他离不得你了?”她没有答话,空咽了口口水,便又听到何文渊的声音。“算了,要滚自己滚。”说完,帐篷门被拉开,他走了出去。一如下午那时,胡愚获将自己的头发分成两半,各自披在肩前,覆盖住布料上激凸两点。他们就在帐篷不远处,听得见嘈杂的人声。她没有去打招呼,背对着他们看导航,踏着草坪走向道路。这一带实在荒凉,要走到通车的大马路上都要许久,更别说打车。走了许久的上坡,她终于看到了柏油路面。与此同时,有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又是何文渊。她定住了,不知作何反应,就听见男人道:“要我把你请上来?”胡愚获这才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刚坐稳,何文渊便丢了个什么东西到她身上。她从腿上拿起,是一件外套,还带着他的味道。胡愚获正准备穿,又听到了何文渊的声音。“内衣也没穿就迫不及待出去发骚?”“你......”她的手一顿,只憋出一个“你”字就没了话,也不说下去,自顾自的将男人的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你想说什么?”胡愚获的手都已经握住拉链了,何文渊将她的脸掰着朝向自己发问。“没什么...”她越是避开男人的视线,箍着自己脸颊的手就掐得越紧。“说完。”何文渊的声音阴沉得发寒,胡愚获抿唇,才声若蚊蝇道:“我刚刚只是想说...你为什么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后面还有半句,胡愚获没说出口。听到男人的嗤笑。以及:“你配什么好听的话?蠢货。”再对上他揶揄嘲弄的眼神,胡愚获觉得,自己没说出口是对的。何文渊松开了她的脸颊,她将身上的外衣拉链拉到顶。车辆驶出,隐入夜色。二人都一言不发,除了发动机的声音,再听不到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