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不需要倚仗谁的时候,就会变得比之前还要‘勇敢’。虽说失去倚仗并非你所愿,可是你毕竟因此挺直了腰杆,因为没有顾虑,也不会害怕冒犯宋家的人,你心中所划分的等级制度逐渐瓦解。”
“呵,那照你这么说,你所谓的改变,就是让你家那样的变得一无所有,然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
“不是。是要人们发自内心由内而外的,不再惧怕那些不可制约的力量,但这些除了大众意识的觉醒,更重要的是这种力量受到制约。正如你所说,讨薪时,被欠薪的人受到的损失更多,大家会因为这个损失而不敢维权。可只要让欠薪者受到同等体量的损失,那欠薪的人就会越来越少。至于什么才算是同等体量,是我们今后要去考虑和做到的事情。我所说的不是空话,我是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的。”
朱宝不屑地问道:“那你做得到吗?我看你到死都做不到吧!”
“可能我一生一世都做不到,但是不能因为做不到就不去考量。如果要想往更高等级的文明去发展,保障大多数人的权益是必须要去考量的问题。时常怀有悲悯之心,不止是要对他人有所悲悯,对自己也要如此。如果,对自己没有悲悯之心,连自己都轻贱自己,自己都去责怪自己的处境,盲目地把自己和大众割裂开来,去做那种自以为是的精英,说着只有利于自己立场有关的话,这无异于自掘坟墓迟早会有崩盘的那一天。”
“说白了,你不过是因为家人受到了欺负,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家。总是说得那么高尚,虚伪死了。”
“你觉得这很高尚吗?我倒觉得这是很平常的话,是大家都能讲出来的话。我承认我的确是因为我家的事情,而看到了一些之前未曾注意过的现象,可也正是因此,才想到了和我家有着同样处境的人,大家只会无奈地说着‘习惯了’,然后咬紧牙关去做其他的事情,可是,有没有人为他们想过,他们为何要被如此对待呢?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是如何演变成杀人可以侥幸逃脱,欠债可以一拖再拖?”
朱宝看到奚浣红了眼睛,她不想放过任何打击她的机会:“嘻嘻,因为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你没看到那么多老赖都活得好好的吗?就是不给你,有能力偿还也不给,你又能怎样?”
“我不能怎样,但我会记着。深深地记在心里,在我贪图安逸的时候,会想到这件事,在我丧失悲悯之心的时候,会想起这件事,在我即将随波逐流的时候,想起这件事。记着这种屈辱和无力,然后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变成这样的人。”
朱宝撇了撇嘴:“哦,那你就记着吧。反正你也改变不了什么,可能最后会死不瞑目吧。愚蠢的人总是这样,怀着一腔孤勇,奔向万劫不复。我是不会同你这样的人为伍的,我啊,是适应规则的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你不配这句诗。”
“你又知道了?奚浣,我们等着看,十年后,看看是你做到了你想做的事,还是我混得风生水起青云直上。”
朱宝说完就离开了。
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因为她觉得她吵赢了奚浣。
奚浣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不懂。
但她知道,奚浣家的钱要不回来,她就特别高兴。
宋依依看着朱宝的背影说道:“你可知道,你的想法实现之后,今后受益的人中,包括不少她这样的。他们是不会与同类共情的,只会与欺负同类的人共情。”
“知道。”
“哪怕是将来作为受益者的他们,仍会觉得你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名利。”
“这不重要的,我自己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比较重要。”
“这种人看不清自己的处境,是不会理解你的。有什么被拯救的必要吗?”
“大家都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才好啊。”
“可是谁会在乎呢?没人会在乎的。”
“我在乎,今后她的孩子也会在乎。没有人想看到自己的父母辈,一把年纪还要因为要账而被人训得跟孙子一样。以后大家都不会再因为欠薪而发愁,都会站得直直的,拿起法律武器来维权,不会害怕维权的后果。至于她,不过是捎带。私仇在这种事情上,远远算不了什么,她没有那么大的分量。”
许久没说话的包屹,试探地问道:“那个,或许,我能问一下,欠你家钱的那个孙子是谁吗?听起来好生气啊,我家在国外也有生意,我想让我家避着点这个人。”
“渠便。”
宋依依问道:“渠是那个渠道的渠吗?”
“嗯,便是便利的便。”
包屹感叹道:“好家伙,我知道这个人。这孙子这么猖狂吗?他之前舔我家,舔的毫无尊严。完全看不出来,竟然有这样的一面。”
宋依依说道:“这大概就是对自己没有悲悯之心的人吧,连自己都这么豁得出去。说不定已经心理变态到,要把自己所受的屈辱,强加在别人身上让别人也尝试一下呢。”
“他至今都有求于我家,但我家不带他这种投机商人玩。我还有他微信呢,他逢年过节都会给我发红包,还说给我送补品什么的。口口声声说不让我告诉我爸妈,其实就是想着从我这里下手,让我帮着他多说几句好话。因为一旦让他进入到我家的那个圈子,他所获得的利远比他付出的要多。我也很想删他,但当时看他是个老年人,一把年纪还如此低三下四,就没忍心。不过他发的那些钱,我一分都没要,全都退回去了。出于礼貌,我一般只回一个微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