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易命一旁的官吏飞快地记录下来,然后听见宋枝落问他:“陆少卿,山贼的凶器可在?”
“在的。”他招招手,很快就有人将几把溅满鲜血的砍刀呈了进来。
宋枝落拿起一把砍刀,悬置在伤口之上,慢慢下移,直到和伤口吻合,“刀的弧度、长度均与伤口吻合。”
“陆先生,照您这么说,凶手真的是山贼?”陆京易紧紧地皱着眉头问道。
宋枝落从箱里挑了一把小尖刀,朝陆京易淡淡地笑了笑,“陆少卿,稍安勿躁。”说着,她握住尖刀,找准角度,切进了钱世旋心脏的伤口里,深入皮肉里。
景离站在旁边,凝眉看着宋枝落认真地挑着尖刀,一点点将碎裂的胸骨挑了出来。
已经凝固的黑紫色血块,淌在粘稠腐烂的皮囊内,胸骨带起的些许红血丝,全都沾在了宋枝落的白手套上。
陆京易强忍着恶心,面色越来越难看。
与之相反的是,宋枝落寡淡地端看着胸骨,面不改色地用大拇指在胸骨的底端处摸了摸,她淡淡地瞥了一眼陆京易,却语出惊人:“我想凶器,不是刀,而是剑。”
“什么?!”陆京易闻言,顾不上恶心,一个箭步走到宋枝落面前,“陆先生,这个时候可不能说笑。”
连景离都意外地扬了扬眉,抬着眸,看向她手中染血的那节胸骨。
宋枝落微眯着眸子,解释道:“像那样的砍刀,如果只是割在皮肉上,那么和剑造成的伤口并无差别,但若是砍在骨上,就不一样了。”
她停了几秒,继续道:“用刀砍下时,因为刀的厚度都是由厚渐薄,所以骨头的边缘一定会出现参差不齐的现象,但是这块胸骨切口外圈平整,并没有这种情况,所以刺进钱尚书心脏的,是一把平薄且锋锐的剑。”
整个房间陷入一阵沉默。
宋枝落也不说话,缝合好钱世旋胸前的伤口,又一一验了他部下的十二具尸体,无一例外的是被剑刺死。
“有意思。”景离阴鸷的眼眸露出一丝玩味,神色晦明。
宋枝落将蒲叶在钱世旋的尸体上重新盖好,转身走向左边。
同样八具伤痕累累的尸体,看得出来有过激烈的搏斗。
但不同于钱世旋的锦衣华服,这八个人粗布麻衣,黝黑的脸上胡子拉碴。
其中一人脸上还扭曲着一条两寸长的刀疤,入目有些恐怖。
宋枝落刚执起那人的手臂查看,陆京易在一旁开口道:“这些人是天罡寨的。”
说完,他朝宋枝落递来一块巴掌大的木牌,正面浮雕着一只白虎腾空跃起,獠牙尖锐,而背面则是鲜红的“天罡”二字。
第24章二十四天罡寨
天罡寨的名号,在江湖上并不低。
早年间因与镖局的人常有冲突,被官府镇压。
宋枝落接过木牌,眉头微蹙,“是在他们身上发现的吗?”
陆京易摇摇头,“不是,在案发现场的地上。”
宋枝落的视线回到那人身上,他的身上布满淤青,但不像是打斗造成的。
脖子处的血痕触目惊心,皮肉绽开,干涸的血迹凝成血珠。
陆京易看着站在尸体旁一动不动的宋枝落,问道:“陆先生,是有什么蹊跷吗?”
宋枝落像是没听见,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陆京易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缓过神,眉头紧锁,“他身上虽有多处刀伤,但伤口的血色暗红,创面皮肉外翻幅度很小,就像死后补上的。”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陆京易知道这案子不简单,但没想到水这么深。
他沉默地看着木板上的尸体,直到目光注意到那人的脚。
“他的脚怎么会那样?”
宋枝落顺着陆京易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那人的脚底全是白色小泡,密密麻麻得有些恶心,但在昏暗的油烛灯下并不明显。
她从箱子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针,左手刚搭上那人的小腿,想要把水泡戳破时,整个人动作一顿。
宋枝落放下手中的针,按了按那人的膝盖和小腿,心中一紧。
“陆少卿,王爷,可以过来帮个忙吗?”
得到应允的宋枝落指挥两人一左一右把尸体折叠,又舒展,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地传来骨头错位的声音。
陆京易和景离自然也听见了。
宋枝落没急着解释,重新捏起那根针,把水泡一个个挑破,里面流出淡黄的脓水。
她轻叹一声,说道:“活人想告诉我们的,未必是真,只有尸体才不会说谎。”
陆京易硬生生把涌上头的干呕压了下去,头皮发麻地问道:“陆先生,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枝落认真地看着陆京易,不答反问:“陆少卿,这个案子可能比您想的要复杂更多,您确定要继续查下去吗?”
陆京易惊愕了一下,但也只是转瞬,他点点头,严肃道:“人命关天,总要查清楚,我既然吃这碗饭,就必须要给逝者一个交代。”
硬朗的脸上充满了正义。
宋枝落淡淡地笑了笑,“那好。”
她顿了顿,像在组织语言,然后开口道:“山贼大多擅用三环砍刀,很少有山贼会用剑。而且伤痕创口平滑,说明全都是一击毙命,需要有很强武功的刺客才能做到。就算是天罡寨的人,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