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很静,所有人都屏息等着。
直到一盏茶后,太医收回手,朝景离道了一句恭喜,“皇后娘娘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
听到这笃定的话,苏德胜在一边也乐呵起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皇后娘娘有孕,那可真是大喜。
景离深邃的眼底漫上笑意,牵着宋枝落的手紧了几分。
宋枝落凝望景离此刻稚气的表情,失了些血色的唇不自觉地扬起。
是苦尽甘来吧。
那些弥荒的过往、彻痛的伤疤,都成了今时的馈赠。
可就在宋枝落侧首时,她看见太医抬起袖角拭了拭额头的汗,眼中充斥着犹豫和不定。
只一眼,宋枝落像是思及什么,心口微缩,衣袖里的手指慢慢蜷起,虚握成拳。
就在太医再想开口时,先一步被宋枝落打断。
她舔了舔嘴唇,仰头看向景离,“我嘴里没味道,想吃草莓。”
“朕叫苏德胜去拿。”
“不要。”宋枝落晃了晃他的手撒娇道:“要吃你拿的。”
景离不疑有他,含笑地摸了摸宋枝落的头,“好,朕去拿。”
说完他站起身,笑意收敛了很多,淡声吩咐太医,“开几贴安胎药。”
宋枝落看着景离走远后,冷淡地抬起眼眸,“太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太医触到宋枝落冷静的视线,踌躇片刻后沉声说道:“那老臣就直说了。娘娘的脉象虚弱,应有旧患,到时候孩子和娘娘,只怕只能留一个。”
话说得很委婉,宋枝落也心知。
宋枝落静默了一瞬,然后释然地笑了笑,“太医,我有分寸。这些话还请您,不要告诉皇上。”
将来景离要生气也好,怪罪也罢,她都愿意承受,只要她能给他生下这个孩子。
“这……”太医有些为难地看着宋枝落,瞒而不报是欺君。
“求您。”宋枝落声音很低,却清晰地飘进太医的耳中,“这也是本宫的命令。”
太医看到宋枝落眼里的决绝,垂着头应下:“老臣遵命。”
春宴是怎么收场的,宋枝落不知道。
她只知道嘴里的草莓很甜,甜到让她心里发酸。
景离一只手抚着宋枝落的腹部,眸中尽是柔情,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低喃道:“卿卿,佛祖听到我的祈愿了。”
宋枝落覆上景离的手,鸦羽般的睫毛垂下,“是啊,佛祖会保佑我们的。”
景离俯身,和宋枝落额首相贴,“也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宋枝落嘴角轻勾,抬起下巴轻拂过景离的薄唇,“这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只要是皇上的孩子,我都喜欢。”
景离闻言心头微动,低头朝宋枝落的红唇寻去。
一吻结束,两人皆是气息微乱,眉目含情。
宋枝落怀上龙嗣后,胆子愈发大,仗着景离不能碰她,夜夜在他身上惹火。
直到又一次作坏后,宋枝落被景离拦腰抱到床上,双腿也被虚抵着,不能动弹。
景离恶狠狠地在她耳边厮磨:“朕都给你记着,将来慢慢偿还。”
宋枝落后脊一凉,看着他又痞又坏的笑容,脑子里只有四个字。
自作自受。
……
四季交错,转眼已是来年的初春了。
大祁的初春和深冬没什么两样,还飘着零星小雪。
景离披着一件狐毛大氅,沉着脸站在未央宫外,听着一门之隔的内殿没有动静,眉梢急色愈显。
苏德胜撑起一把伞站在他身后,苦口劝道:“皇上这般任由雪落在身上,若是皇后娘娘知道,又该心疼了,要不咱们回去等?”
可景离依旧无动于衷,垂在腰侧的手背青筋凸起,昭显着他的担忧。
今夜他抱着宋枝落睡下去没多久,宋枝落就疼得白了脸。
算算日子,是要临盆了。
原本沉睡的皇宫很快变得灯火通明,稳婆和宫女在未央宫的门槛处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未央宫里,宋枝落青丝散乱,仅仅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躺在床榻上,小腹袭来的阵痛让她颈间变得汗涔涔。
脸色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就要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