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陌这才放了她,动手将那般柿子挪到自己面前。
一旁常夏吓得够呛,伸手把冒着热气的元宵往杨陌面前一推:“哎哟,这热腾腾的元宵还没下肚呢。空腹吃多了这冷柿子,回头爷可要受罪。”
杨陌却不理他,眸色幽黑看着盈儿,张唇,放入一片艳红柿子,舌头轻卷,已经入口。
见他真吃,盈儿心里一跳又有些凉凉酸酸的。
转眼杨陌已经吃了四五片,她有心阻止,却张不开嘴。
旁边常夏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地拉着筐儿道:“你可帮着劝劝你家姑娘吧。大节下的,再把爷吃病了。就算是怎么赌气也不能拿身体闹着玩儿呀!”
筐儿也觉得有理,便挪到盈儿身后,拿手指戳她的背。
盈儿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便拿勺盛着温度已经可以入口的元宵狠狠咬了一口,玫瑰红豆沙软软流入口中,本是又香又甜又暖又酥,可不知怎么的,她却觉得有些无味,一双黑葡萄似的的眼儿向上瞄着杨陌,见他还是不紧不慢,一片片地吃着柿子,转眼已经吃了七八片,她心里到底一点点软下来。
一粒元宵吃完,她舔舔嘴唇,刚要开口叫他别吃了,反正信任不信任一个人,又不是靠赌一次气就能成的。谁知却突然听见后头传来一声笑:“好巧呀,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们!”
她心里好像被人灌了半碗皂角水一样,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当下便抿了嘴,气呼呼地瞪了杨陌一眼。
哪知杨陌本来一直跟她绷着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侧脸看向来人,打了声招呼:“林公子!”
因杨陌在,筐儿筥儿也不像寻常那样跟她同坐,所以一张桌子倒还有两个空位。来人也不客气,径直坐到杨陌相邻一侧,与盈儿正对。
“咦,还有柿子?我能吃一点儿么?”林采之一身男装打扮,看上去潇洒俊俏,坐下便指着那盘柿子问。
她一来,他就笑。她在他面前又这样的熟不拘礼。盈儿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吃的不是元宵,而是又苦又涩的柿子皮,眼神飘向柿子盘。
一片片红柿子辅得像缺了半边的扇子。
却听杨陌淡道:“这剩下一半,是盈儿的。”
盈儿:……。
这混蛋太奸了吧。如果她说不同意,便是她小气。如果她说同意,他就不必吃完剩下的,还不用承担半点说话不算话的负责。
她暗暗磨牙,盈盈一笑:“可有公子在这里,自然什么事都要听公子的安排。”
修长的手指在粗瓷白盘子沿上一推,盘子滑到她面前,抬眼就见杨陌眸色晶亮,嘴唇微勾:“这一半,是你的。你若不肯吃,我便替你吃了也是一样的。”
盈儿:……这人也太阴险了。拿她绕个弯儿,既拒绝了林采之,又把吃柿子这艰难的任务甩给了她。
有心继续跟他犟着吧,又怕他真吃出个好歹。再说,他这样拒绝了林采之,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受用的。
“我吃,我为什么不吃?这可是彩头!哪能轻易给了别人!”盈儿把盘子拉到跟前,抽了筷子,夹起一片,就放在嘴里,却是脸色一变,这柿子又冷又硬,好像还没熟透,透着苦涩,要多难吃有多难吃。可当着林采之的面,她咬牙忍了,还强迫自己脸上露出一个甜笑。
心里早把杨陌骂了十七八句,这混账刚才明明吃得津津有味的,是故意害她上当的不成?!想着,又忍不住拿眼挖了杨陌几下。
杨陌一脸无辜,轻松自在地跟林采之聊天:“林公子,不好意思。盈儿护食。你不如去问问哪里有卖柿子的?”
林采之也是好气量,脸上居然还挂得住笑:“不过一盘柿子罢了。我也来一碗元宵,嗯,你这里可有冰糖核桃馅儿的?”
那婆子忙殷勤上前。
这时,筥儿兴冲冲地拎着两条金黄的链子回来了,因这东西精细,她特意找了家开着的金铺进去请人清洗磨亮,这才回来。一回来,就见座位上多了一个不速之客。当即上前,故意将那短链在盈儿面前晃了晃:“姑娘,我洗干净了!不如现在就戴上罢。”
为掩下嘴里的苦涩,盈儿正忙着吃元宵,没工夫理她:“先放桌上好了。”
筥儿小圆眼儿左右一转,拎起长的那条,看向杨陌:“那公子这条?”
就见杨陌不紧不慢地伸出了右手,还配合地把袖子往上捋了捋。
常夏忙上前要接过筥儿手中链子,却被瞪了一眼。
常夏:……如今连伺候的人也是乔姑娘的人手更香么?!
筥儿两眼发光,上前将手链轻轻一绕,替杨陌扣上了。
杨陌手腕冷白,姆指上套着只碧绿的翡翠扳指,那手链只比棉线略粗些,看上去并不相衬,可杨陌两眼却露出十分喜欢的模样,盯着瞧了半天。
筥儿嘻嘻一笑,又凑到盈儿身边磨她:“姑娘!您得个铁铃铛都欢天喜地地挂上了,这链子多好的彩头呀!搁奴婢这里,回头再弄丢了!”
盈儿无奈抬头,正想骂她多事,却猛地瞥见杨陌竟然又不声不响地开始吃那柿子。
心里蓦然涌起一阵淡淡的波,有些心痛,又有些清甜。
她把勺子一扔,伸出右手腕,故意小声嘟囔道:“吃个元宵都不得清静!真是怕了你了。你个死丫头真是烦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