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夫人顿时更不好了,气得浑身发抖,道:“这是哪里的规矩,搁着自己的婆婆饿着,媳妇闺女竟都吃自己的,不来请安,也不来伺候!你去,你去!把他们通通叫了来,一个不许少!我饿着,他们也别想吃饱!”
喊完,见金璃站在不动,她越发气得哆嗦:“怎么,如今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金璃无奈,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叹息一声,又住了脚。
片刻转身回去,往沙夫人跟前一跪,哭道:“夫人,有件事,我想跟您说很久了。我年岁也大了,家里一直说要给我说个人家。我本想着等柯表姑娘出嫁了,就跟夫人说。哪知出了这么些事,一件件的,就拖到现在。我也知,我不是个好的,伺候得不周,夫人就瞧着这些年的情分上,放了我吧。”
沙夫人顿时浑身僵直,手指着她半天说不出句整话来。
金璃见她久久不说话,便又道:“夫人,反正我如今要走了,有些话,您听也罢不听也罢,看在伺候您这么些年的份儿上,我若是不说,也不甘心。我是眼瞧着您怎么偏心柯表姑娘,反倒把自己亲生的姑娘靠了后的。我也知道,你先是怕姑娘呆傻给您丢脸,后来又因为老爷为了姑娘打了您,您觉得是姑娘挑唆的,所以恨她。其实姑娘哪是那样的人呢!”
沙夫人坐在黑暗里,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可金璃既然开始,这些年憋着的话,就再也忍不住:“以前也就罢了,你嫌姑娘丢脸又跟你不亲。可如今且不比从前,殿下待姑娘这般好,眼见着就是一世的大富贵,您竟然还这般待她,只为了堵一口气,觉得她是您亲生的,她就该孝顺。可是正是亲生的,您之前的偏心眼才更伤人。”
“老爷回来,还带了个姨娘。您现在还只想着您的不平,您的面子,您的威风,您就不想想,您要是还不赶紧跟姑娘还有大奶奶二奶奶搞好关系,日后那崔大娘子,可是就要爬到您的头上去了!这会儿,您还犟着不肯跟老爷认错,还要闹,难道要像柯表姑娘那般把自己作死才算完!”
说完,见沙夫人仍是没有反应,便叹了一口气:“我说了这一篓子不该说的话,您要是还让我去叫大奶奶二奶奶来立规矩,我便去!”说着,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刚掀帘子,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嘶哑苍老的声音:“那……你去叫崔大娘子。我想看看她什么模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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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转堂里此时则酒宴正酣。
安排座位时,乔檄跟乔简本要请杨陌上座,可杨陌坚辞,说自己微服而来,只需守家礼。
最后乔执坐了上座。杨陌反坐了末座。因为按家里,他算是妹夫,只能敬陪末座。
乔檄是见怪不怪,倒是乔执跟乔简颇有些不适拘谨。
一时酒菜上来,见乔执乔简连筷子都不敢动的样子,杨陌便亲手给倒酒上菜。
父子二人是既诧异又受用。
一时喝起酒来,便也渐渐忘了拘束。
便感谢杨陌这次帮着斡旋调防。
他们虽然忠心耿耿,可是西北苦寒,一去十几年,自己又没有要雄霸一方的野心,年岁渐大,尤其是乔执都是做爷爷的人了,思念幺女,早就起了回京之心。只是数次上表,皇上都只是嘉赏,并不答应。
杨陌这次能说动皇上,不但光了工夫,更冒了风险。
乔檄已经在兵部,父子二人俱是虎将,回了京,就算没有拱卫京畿的实权,也易招皇上疑心。虽然这话不能直说。
就见杨陌笑道:“其实守将长久驻守一方,好处是安稳,可亦有积弊。孤不过是跟皇上说,若动其他人家一试,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君臣猜忌。不若孤便从岳家作个表率。日后若再调动别的人家,也就名正言顺。”
闻言,乔执心中一动。这理由虽是不错,可是若此次回京,自己父子只能领个虚职,可远不如手握重兵,镇守一方,对太子日后顺利登基有利。
他便看了一眼乔檄,想想昨夜乔檄跟自己说的种种太子如何爱重盈儿,心中其实不信。
他便佯装醉得厉害,笑道:“我乔家可没根基,只有一身打仗的本领。现在没了兵权,日后可帮不了你。”
就见杨陌本来因带着酒意,显得十分谦和的脸色突然变得青白一片。
他心中一凛,自己这话说僭越了,听着倒像是想讨要实权一般。可是他娶了盈儿,难不成他还想看他最后败给建王?
可杨陌并没发作,反而垂了眼眸,看上去似是十分忧伤。
乔执脑子乱成一团,好似灌了一斤白酒似的。
就听杨陌突然轻轻一笑:“正要这样才好。”
乔执:……这太子殿下瞧着好好一个人,怎么说出话来,莫名其妙呢?他娶了自己的女儿,难不成是想娶个废物一家子?
正百思不得其解,就感到腰上叫人捅了捅,他扭头一看,正是乔檄。
乔檄冲他眨了眨眼,笑道:“殿下说得没错。爹回头没事倒该跟妹妹念叨念叨。不然妹妹老疑心殿下求亲是冲着咱们乔家来的。”
乔执:……再看杨陌,果然见他已经抬起眼来,黑眸亮亮地期盼地望着自己。
他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回他调防,派来接替的是昌明侯,颁旨的时候,那太监念了一大串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安抚三军。他们父子也费了好一番劲说服麾下诸将。总不成那些全是废话,真正的原因,只是殿下为了怕盈儿疑心他,才把他们父子调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