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会和他说什么?
询问她的情况,替宁思齐求情,还是他其实已经看透了自己的谎言,知道她所谓的“很好”,都是虚假的。
恍恍惚惚地,漪澜走出了病房。
因为谈教授要求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他和穆靖川在房里,谈太太牵着彤彤走出来,母女俩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只是默默垂泪。
说来也奇怪,她哭不出来,一滴眼泪也没有。
一开始的悲恸过后,她只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盯着一张巨兽的口。
黑暗一寸寸地淹上身,她站在角落里,站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穆靖川低声朝谈太太说了几句话,谈太太冲了进去,继而是彤彤——
屋内传出了悲怆的嚎啕声。
爸爸,爸爸……
她慢慢地蹲坐了下去,紧抱住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在帅府的时候,她每天都想着逃走,每天都想见到父亲。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父亲只有在这里才能接受最好的治疗,才能勉强延续他将尽的生命,父女重逢那一日,恐怕便是永诀。
从今以后,她就是没爹的孩子了……
眼眶干涩,喉咙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她感觉有人朝她走了过来,俯身将她扶起,手臂沉稳有力。
漪澜猛地抬头:“我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穆靖川的眸光微微一动,他想到那个下着细雨的日子,他一身黑衣送别父亲的灵柩,低声道: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挣开他,她浑身都在发抖,眼泪此时终于决堤而出:
“照顾……哈哈,你怎么敢,怎么有脸……怎么有脸说这句话!”
她不敢告诉父亲,自从在婚宴上被抓走后,她再也没有来看过他一次。她不敢告诉父亲,宁思齐至今还在牢狱之中,生死不明。
她不敢告诉父亲自己遭遇了什么,甚至在接到医院的电话之前,她刚被操得晕厥了过去,双乳每天都在药物的作用下不停产奶……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拔出穆靖川腰侧的手枪,他瞳孔微缩,却不闪不避,任由她把枪口直接抵上了他的眉心。
众多卫戍自是大惊,只听齐刷刷一阵枪栓上膛之声,十几支长枪齐齐对准漪澜,她满脸是泪,冷笑着一字一顿:
“我,要,你,为,他,偿,命!”
“把枪放下,”他沉声道:“——我说你们!”
江文平一怔,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放下枪。
穆靖川抬手,竟然直接握住枪管,一寸一寸移开枪口。那不容抗拒的力量便如他沉洌的双瞳,她扣着扳机,几次欲按下去,却又几次顿住。
……她恨他,更恨自己的软弱和无力。
“听话,枪给我。”
“你觉得我不敢开枪是吗?!”
“我不在乎。”穆靖川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