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是沈妍玉自娘家带来的丫鬟,一向觉得自己比别个不同,原想着玉姨娘是太太做主娶进门的良妾,大爷现在又没有正妻,锦墨居那几个通房统统越不过去,只要姨娘早日生下一男半女,自己也能跟着水涨船高,以后嫁人可以好生挑上一挑,谁知沈妍玉木纳拘谨根本不讨大爷欢心,连带着她在沈家也受了不少窝囊气。
沈妍玉本就伤心,听甘棠??这话心里愈发气堵,泪水颗颗滴落在云丝锦衾上,恨素衣这贱蹄子一味下贱邀宠,想起顾青宴临走时亲口说明天派人给自己送如意屏风和梅瓶,心里又略好过了些,叹了口气说道:
“素衣歌喉婉转,曲儿确实唱得好,大爷军中事务繁忙,难得回府想放松些也是有的,以后这些话不要随意拿来说,莫被有心之人传了去惹大爷不快。”
甘棠心里冷笑,你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姨娘,显什么正房大奶奶的气量,大爷刚和你在屋里弄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没叫水就拂袖而去,摆明了心中不喜,自己好心提醒却被当驴肝肺。
她嘴里倒恭敬应道:“姨奶奶说的是,大爷心里肯定顾着您的,一回来就先来咱东厢,我刚才那话不过是胡乱说罢了,再说上面还有太太呢,她老人家疼你,大爷又素来孝顺,素衣她们翻不了天。”
想了想甘棠又补了句:“不过姨奶奶您还是得上心点儿,我今儿从悯月那里得信,说三爷定了门好亲事,太太有意让大爷停了后院的避子汤,就怕那些蹄子使手段先怀上……”
“此话当真?”
沈妍玉大惊,心里惴惴不安,四个通房中,柳枝弄影早到顾青宴身边伺候,年初新纳的素衣霓裳虽是教坊出身,一个歌声卓越,音若黄鹂酥麻入骨;一个舞技超群,腰肢袅娜翩若轻鸿,而且还是清倌,又会些狐媚手段,很是得宠了一阵。
太太又一向不管大爷房中事,要是她们怀孕了,真论起来,自己这正儿八经的姨娘反而落了下乘。
想到这,沈妍玉后悔不已,手里的锦帕差点绞断,刚才怎么也该设法把大爷留下的。
她越想越不得味,转辗反侧一夜难以入睡,翌日清晨,管家秦越指挥几个婆子把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送进来,又小心翼翼请示梅瓶怎么摆放,沈妍玉面色才缓和了些,大爷……到底还是念着自己几分的。
素衣霓裳之流,不过勾栏出来的下贱东西,爷又不长性,过段时间新鲜一过就撂开手了……
俗语道:白日不能说人,暗夜不能言鬼,沈妍玉心里刚念叨完,素衣可巧就往东厢房来了,她今天刻意打扮了下,上身穿着云雁细锦衣,下罩百蝶度花裙,鬓间斜插着枝兰花珠钗,腰肢扭得和水蛇似的,掀开帘子笑道:
“听闻姐姐得了样好东西,妹妹眼浅,特来瞧瞧,姐姐可别嫌我。”
沈妍玉一怔,吩咐丫鬟看茶,轻笑道:“妹妹这是什么话?你我姐妹自当常来常往。”
素衣纤纤的手指还在屏风上抚摸,一双杏眼却不住往沈妍玉脸上打量,似笑非笑道:
“谢姐姐,茶水我就不喝了,刚屋里的被褥棉套婆子们搬出翻晒了去,我实在无聊才出来走走,听东厢房这边喧闹,随口问了几句。听说昨晚大爷来姐姐这儿不过只是小憩片刻,今儿就赏了这么个好东西,果然还是我愚笨,辛勤服侍一宿,嗓子都喊哑了,大爷只让厨房送来盅血燕让我润喉,爷可真偏心,姐姐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