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向阳顿了顿,开口说出那个被彼此封存在心底十多年的地名。
凤凰山。
这三个字像某种开关,原曜才想起来凤凰山的许叔叔家有个叫许愿的哥哥。
那时候,在原曜的记忆长河中,许愿还是一只不起眼的小帆船。
他记得家属院的天台,是小时候大家一起看飞机起降、一起约架的地方。
这一陡然回想起来“许愿”这个人,原曜脑海里的画面定了格。
一个小男孩和自己组合跳马蹲,上一秒笑得眉飞色舞,下一秒摔得哇哇大哭,膝盖全是血,也不知道留疤没有。
嗯,想起来了。
好像还挺倒霉一人。
*
每一天,高三教室的上午都非常统一。
班里大部分同学都会抓紧上午的时间睡觉,下课铃一响,仿佛一颗安眠药就来了,动作整齐划一,基本全趴在了课桌上。
原曜精力再好,课间都要补觉,因为睡醒之后脑子会清醒很多。
许愿今天连午休都不太睡得着。
虽然说父母平时不太盯着学习,也不管他,但是成绩单家长签字这种事情,父母亲还是没有缺席过的。
初来乍到,班上同学也不太清楚他家庭情况,这张单子没签字,都不知道怎么往上交。
今天一早醒来,许愿手机震动,一接电话是许卫东打的,在那头说话的语气都小心翼翼,问儿子还签字吗?
许愿当时没吭声,坐起身来拉窗帘,天都还没亮。
他叹一口气,说不用了,爸你忙了一宿好好休息吧。
哎,早知道昨晚就在单位门口蹲一夜的,总能逮到他爸上个厕所的时间。
午休结束,下午第一堂课准备开始上了。
班长这才开始收成绩单,一路从第一排收到许愿这儿,看了一眼他没签名的空白处,说:“许愿你这没签字啊。”
许愿刚想说什么,身后原曜突然打断他:“舒京仪,等会儿去游泳馆吗?”
第一次听到舒京仪这个名字的时候,许愿还以为班长是个女孩儿,后来发现班长个性温柔,待人接物有耐心,这个名字还挺衬他。
班长舒京仪像是没反应过来原曜忽然喊自己,愣了半拍,原曜又补充道:“今天老陈回来了。”
老陈是校游泳队的主教练,上周去省上参加培训,整整一周都没在队里。
一般情况下,老陈是不带着他们这些高三的非体育生玩儿的,但是只要原曜在,老陈还是乐意陪这群小子练一练。
“真的?”
舒京仪音量变大,又东张西望,捂住嘴,低声道:“别让白条知道!”
他话刚说完,屁股被白条抽一下,白条在后面粗声粗气地骂:“当我听不见?等会儿把你头按水里!”
舒京仪扭头,拿手里的纸张抽回去:“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白条一边说一边往后撤。
舒京仪收回了手,才发现手里拿的是原曜的成绩单,心虚地冲原曜笑笑。
他看见空白处签了字,惊道:“哇,终于有人给你签字了。你爸妈回来了?”
原曜皮笑肉不笑的:“嗯。”
舒京仪点点头,追白条去了,全然忘了还要收成绩单的事。
见舒京仪走了,原曜伸出手,压低嗓音,朝前桌唤一声:“喂。”
许愿打直了腰板,但没回头。
不知道为什么,许愿这截白白的后脖颈看得原曜手痒痒,他特别想伸手去把许愿的校服衣领理一下。
原曜知道这人摆谱呢,非要喊大名才能搭理人,只得叹一口气,又叫他:“许愿?”
许愿这才微微侧过脸,把脸蛋挡在卷起的《教材完全解读》后,特别鬼鬼祟祟。
许愿说悄悄话:“干什么?”
原曜问:“昨晚你没见到他们?”
这不废话吗?
许愿翻个白眼给他,把头扭过去了。
“反正你就直接这么交吧,班主任不会说你。爱听不听。”
许愿:“……”
连关心人的话都能被原曜说得那么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