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航站楼的摆渡车上,许愿困得不行了,原曜站得笔直,手扣住拉环,稍稍把许愿往身前带了带,低语道:“靠我怀里睡。”
许愿一闻到他身上那股安心的味道,睡意席卷,脑袋往前倒,一头栽进原曜怀里,“我眯一会儿。”
“嗯,”原曜抬起头看车内昏暗光线,“到了我叫你。”
夜航结束后的摆渡车太挤,乘客们相拥成沙丁鱼罐头,还都舟车劳顿,犯困,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原曜突然想起那无数个一同坐公交车的夜晚,有次许愿也是这么往他肩膀上靠,笑容灿烂,还特别小心翼翼地,我们现在不是友谊了吧?
随后,公交车驶入隧道,一排排白灯照耀出光圈。
车辆前行,他们仿佛置身于时空隧道。
挺后悔的,原曜当时只说了个“嗯”表示肯定。
如果再给他一次再来的机会,他会像现在这样,勇敢地抱住许愿,再说一句——
当然不是啊。
从一开始就不是。
到了酒店之后,原曜先去卫生间洗澡,许愿靠在床头上刷手机,掐着手算报道时间。
明后两天,哪一天去都行。
许愿想,能在外边多待一会儿是一会儿,决定后天下午再去学校,把费用缴了名报了再出校玩儿。
现当下可是没疫情的日子,多一天都是恩赐,要抓紧时间,说不定哪天又封校了。
舒京仪特别贴心,在班群里发了大学生报道所需物品清单,让大家报道的时候都买齐,别到了宿舍全懵逼。
舒京仪还在朋友圈分享了一首歌。
是许愿选过的那首,《凤凰花开的路口》。
配的文字是:
——此去一程,天高海阔,后会有期。祝同学们前程似锦![握手/]
许愿点了个赞,评论:
你也是!多谢班长一年来的照顾![呲牙/]
舒京仪要去南京念书,班上同学报南京的少,白条说还有点儿担心老好人班长被欺负。
听白条说得这么天真无邪,原曜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说你放心,舒京仪精着,属于杀人不眨眼的。
结果才报道完一两天,舒京仪发来消息,说我晕啊,我t*m又当班长了。
高三一班一众人在班群里狂发“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曜再次给他添堵,说你看你,操心命。
“到了没?住下没有?酒店定位发一个给我,”
于岚贞打来电话,“记得反锁门,检查检查摄像头。你们俩男孩儿住一起,要小心那种入室抢劫的。”
“妈!”
许愿笑一声,打开扬声器,返回聊天界面给于岚贞发定位,“发给你了。哎没事,我和原曜那么大高个儿的,谁敢大晚上行凶。”
“山东男孩儿都是你们俩那个头的,拽什么啊!”
于岚贞说完,噼里啪啦发来几个短视频,全是她亲自录的,一边录还一边讲解,奈何中年人用手机的摄像技术一般都不太行,摇摇晃晃又不对焦,许愿看得头晕眼花。
视频点开,全是今晚的家属院。
凌乱、嘈杂,真像是即将被废弃的一片无人之境。
明明他们下午去原曜家吃了饭才走的,短短几个小时,那一片十多年未动的街道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许愿啊,你看,”视频里于岚贞在讲话,“喏,这些灯,全给绑上了,听说国庆前得拆光,下次你们回来可就看不到咯。”
是那些路灯。
每天目送他们上学,又陪伴他们放学的路灯。
许愿小时候绕着它们疯跑,还看流浪的小狗在灯腿儿下撒尿,看顾远航“砰”一脑袋撞到灯柱子上,哭声震天,阿航妈妈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以为孩子被路上的车给碾了腿。
冬日昼短夜长,在努力冲刺的那一段难忘时光里,许愿经常跟着原曜天没亮就起床,天没亮就出发去学校。
清晨的北风极冷,沿着校服领口往体内钻,许愿冻得手脚冰凉,原曜总是一言不发,牵过他的手往自己衣服里塞。
许愿问他,你不觉得冰吗?
原曜嘴唇发白,赶紧呼一口气暖暖身子,再点头,说有点。
但仍旧不把许愿的手拿出来。
望着原曜的暖手举动,许愿想起自己上一年级的时候,穿少了怕冷,爸妈没空,自己又不敢给老师说,学着高年级哥哥姐姐的样子,拿矿泉水瓶装开水,装完往衣服里塞,结果不小心瓶盖开了,水浸透了毛衣、保暖衣,淋湿整条裤子和鞋。
当时,许愿惊慌失措,站在教室里抹眼泪,直到于岚贞带了一身干净衣服匆匆来学校,没骂他,只是说,以后冷的话,让老师给妈妈打电话。
许愿一委屈,嘴撇下来,哭得更凶了。
比被人欺负了啃桌子还哭得凶!